动结式的早期形式及其判定标准

作 者:

作者简介:
胡敕瑞 北京大学中文系 100871

原文出处:
中国语文

内容提要:

本文根据语义与句法的匹配关系推求动结式的早期形式,求得以“杀”类和“破”类 词语充当补语的两种“VCO”以及以“破”类和“熟”类词语充当补语的两种“VOC”。 “破”类词语作为早期动结式补语位置上的主要构成成分,其自身兼具“动作”和“性 状”两种语义特征;从上古到中古,其“动作”语义特征渐趋减弱而“性状”语义特征 日益凸显,因此可把“破”类词语“性状”语义的凸显当作动结式形成的判定标准。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5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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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引言

      动结式是一种表达动作和结果语义关系的结构形式。作为汉语颇具特色的一种句法结 构,动结式并不是自古就有,它有一个产生发展的过程。在动结式产生之前,汉语主要 通过使动用法来表达相关概念。然而,动结式何以替代了使动用法,这就牵涉到两个有 待回答的问题:1)动结式的早期形式如何形成?2)动结式的早期形式何时出现?

      关于动结式的早期形式,看法不一。上古的使动用法一般由单音动词(和部分形容词) 充当,而替代它的动结式多由双音结构构成,有人称之为动结式的合用式(周迟明,195 8)。合用式包括各种不同的次类,其中何种最早产生,学界也未有统一的看法;此外, 有人提到隔开式(注:隔开式也称分用式。(周迟明,1958))也是动结式的一种形式(梅 祖麟,1991),但有人认为这类隔开式实在没有资格看作动结式(吴福祥,1998),还有 人认为这类隔开式可以算是“准动结式”,否定、肯定、折中的看法都有。

      关于动结式出现的时代,说法更多。有人认为先秦就已经产生动结式(如余健萍,1957 ;周迟明,1958;杨建国,1959),有人认为产生于汉代(如王力,1958;祝敏彻,1963 ;柳士镇,1992),有人认为产生于六朝(如志村良治,1984;梅祖麟,1991;蒋绍愚, 1999),也有人认为产生于唐代(如太田辰夫,1958)。从先秦到唐代,几乎每个时代都 有主张者。之所以会有如此多的看法,主要是各家的判定标准不同。

      鉴于以上两方面的歧视,本文围绕动结式的早期形式和判定标准试作探讨。为方便表 述,文中用了以下符号:C = 补语、N = 名词或名词性短语、O = 宾语、S = 主语、Vi = 自动词、Vi-t = 自动兼他动词、Vt = 他动词。

      二 动结式的早期形式

      为避免主观臆断,在探讨动结式的早期形式时,拟从两方面来作逻辑的推导:一是将 语义和句法联系起来,即从语义和句式的配置关系来说明构成动结式的动词次类最早可 能采用的句式;二是由后世往上古推求,即从后世常见的几种动结式来推求早期动结式 的原初形式。

      2.1 与动结式相关的词类主要是动词,将语义和句法相联系,是要说明不同的动词次 类与不同的句式匹配问题。现代汉语通行的动词分类,动词内部首先可以分出他动词( 或曰及物动词)或自动词(或曰不及物动词)。他动词最明显的语法特征是后面可以带宾 语,自动词则是后面一般不带宾语。但是古代汉语不少自动词也带宾语,古代汉语的动 词似乎应分三类:1)通常带宾语的典型他动词,如“杀”、“中(zhòmg,射中)” 、“得”、“取”等,简称“杀”类;2)通常不带宾语的典型自动词,如“熟”、“沸 ”、“死”、“燥”等,简称“熟”类;3)兼有自动、他动两用的动词,如“破”、“ 坏”、“碎”、“折”等,简称“破”类。不同的动词次类具有不同的语义特征,不同 的语义特征对应不同的语法功能,而不同的语法功能最终将影响到它们与不同的句式相 匹配。

      2.1.1 不同的动词次类具有不同的语义特征。“杀”类他动词及物性强,多有施事控 管,这类词的语义特征是具有很强的“动作”性;“熟”类自动词及物性弱,多与受事 (或当事)相关,这类词的语义特征是具有较强的“性状”性;“破”类词介于前面两者 之间,与施事、受事(或当事)都有关,这类词的语义特征是兼具“动作”和“性状”。 从语义特征来看,三类动词分别是行为动词、性状动词以及行为兼性状动词。

      2.1.2 不同的语义特征对应不同的语法功能。“性状”语义特征强的词适宜作饰语, 所以“熟”类词自古至今都可作饰语修饰中心语,“杀”类词则自古至今一般都不能作 饰语修饰中心语,而“破”类词由于兼具“性状”语义特征,这类词虽不是自古就可作 饰语修饰中心语,后世却可以作饰语修饰中心语;“动作”语义特征强的词语适宜作述 语,所以“杀”类词自古至今都可作述语带宾语,“熟”类词自古至今一般都不作述语 带宾语,而“破”类词由于兼具“动作”语义特征,后世虽少作述语带宾语,上古却多 作述语带宾语。三类不同语义特征的动词,其语法功能判然有别,在作饰语和述语上形 成一个显 明的互逆级次:

      

      从左到右作饰语的比例越来越大,从右到左作述语的比例越来越大。“杀”类动词的 动作性强,这势必阻碍其朝饰语方面理解;“熟”类动词的性状性强,这也会阻挠其作 述语理解。在这个级次中“破”类动词位居中间,其自身功能有一个互逆的变化,特别 值得注意。“破”类动词兼具“动作”和“性状”两种语义特征,但上古主要是“性状 ”语义附寄于“动作”语义之中,所以上古“破”类词语主要作述语、不作饰语。后来 “破”类动词有一个明显的变化:语义上表现为,由“性状”义寄寓于“动作”义逐渐 变为“动作”义寄寓于“性状”义;语法上表现为,作述语的功能逐渐让位于作饰语的 功能。

      2.1.3 三类语义特征不同的动词适用于不同的语法功能,这便导致它们倾向与不同的 句法形式相匹配。述宾句偏重于强调施事的动作行为,“动作”语义特征强的动词宜于 充当述宾句中表动作行为的述语;主谓句偏重于强调受事(或当事)的结果状态,“性状 ”语义特征强的动词宜于充当主谓句中表结果状态的谓语。因此,与“杀”类动词相配 的基本句式一般是述宾句(“S + V + O”),(注:“杀、中、得、取”等他动词很少有 用于表达已然事件的受事主语句的例子,赵长才(2000)通过调查先秦和汉代文献证实了 这一点。)与“熟”类动词相配的基本句式通常是主谓句(“S + V”),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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