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美学与现代性问题(笔谈)(之二)

作者简介: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北京 100872)   作者单位:四川外语学院外国语文研究中心。(重庆 400031)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北京 100872)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北京 100872)

原文出处:
甘肃社会科学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5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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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抗城市的艺术

      余虹

      摘要:本文从现代性的角度谈作为艺术家的人把自己看成上帝之后,失却了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从而在创造人类奇迹的同时,呈现了另一个隐患。以对抗城市的艺术为呼唤,让人重思当代中国的城市景观,以及其中包含的文化动向和文化意义。

      关键词:现代性/艺术家/城市/敬畏

      我想谈这么一个问题,在现代多元艺术景观里面,我希望,我也渴望有一种对抗城市的艺术,但那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怀乡的艺术。我们当然可以有城市化的艺术,但是我觉得在我们这个时代,如果一种艺术要具有伟大性的话,它可能要与城市对抗。为什么这么说呢?在我看来,当代城市是一个象征,它隐喻的是现代人特有的一种存在姿态,这就是人的意志的无限度的扩张。所谓“城市化”不过是人的意志无限扩张的建筑样式,它在中国式的城市化过程中有最触目的形式。在我们的城市规划者心目当中,在原则上,在他们的意念当中,城市已经盖满了全球,如果说外星球也可以修房子的话,城市还可以盖满外星球。但是,在前现代,我们知道人的行为是不能无限度地扩张的,有些地方你是不能去的,有些地方你是不能建的,在今天,除了利益上的考虑,原则上任何地方都可以建筑房屋。

      我们都知道巴别塔的神话,《圣经·旧约》说人类的祖先最初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发现了一块异常肥沃的土地,于是,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修起了巴比伦城。在那里,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也越来越骄傲,便决定在巴比伦修一座通天的高塔,来显示人类无所不能的意志。然而,人类的骄傲被上帝制止了,上帝变乱了人类的语言,使他们相互争吵,巴别塔的修建也就停了下来。

      上帝禁止人修巴别塔,在我看来是一个重要的隐喻,即上帝不允许人类无限度地筑城,不允许修筑一座通达天上的地上之城。而从另一方面看,这也说明人类希望把自己的意志扩张到每一空间的冲动是多么地根深蒂固。值得注意的是,人类的这种冲动在前现代是受到各种限制的,那种限制既来源于宗教,也来源于人对超人力量的天然敬畏,而在现代性条件中,随着宗教的式微和技术的飞速发展,人成了重新创世的上帝。

      在这种处境中,城市化和艺术之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这个问题很大,也很复杂,今天,我只想讨论一个与此相关的小问题:即现代城市化造就了一种什么样的艺术感觉和艺术行为?

      在我看来,现代城市化造就了一种特殊的感觉,这种感觉深深地影响到我们今天的艺术行动。前不久我在一篇文章中谈到尚杨最近的一幅油画。这幅作品重叠了两个图示,一个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山水画的图式,在这个图式中,山水很大,人很小,人在山脚,弓着背,曲卷着腰,这是典型的中国古代山水画里面那种卑微而渺小的古人,他栖息在巨大的山水之间;另一个图式叠加在这个图式之上,还是同一片山水,但山顶上却走着一群打着旗子,游山玩水的人,这些人不仅趾高气扬,而且还出奇地大,大到大大超出了正常的人与山水的比例,这些人就是我们现代人。

      尚杨这幅作品展示的就是现代人的一种感觉,一种对人和自然关系的感觉。这种感觉的形成与城市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我们意识不到而已。尚杨对我谈到这样一种经验。1957年以前,他在武汉每次到长江边都感到自己很渺小,那时没有长江大桥,江边的建筑很矮,因此长江的江面显得特别宽,龟山和蛇山也显得特别巍峨,但是1957年一桥飞架南北,人站在桥上便一览大江小了。这还不算,20世纪80年代中期,当长江大桥北岸的龟山上修起了一个很高的电视塔,长江和龟山变得更小了,紧接着大桥南边的蛇山上又修起了黄鹤楼(注意古人把黄鹤楼修在山脚下,现代人把黄鹤楼修到了山顶上),蛇山又变小了。长江大桥、黄鹤楼、电视塔的修建是武汉城市化的一个缩影,随着城市无限度的扩张,人越来越大,自然也就越来越小了。

      尚杨的作品和他谈到的经验触及到我要谈的问题,即现代人正在以一种无所顾忌的筑城方式来贯彻自己重新创世的意志,这种方式不仅改变了人和自然的比例关系,也改变了人在自然面前的感觉。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一种自大妄为而没有限制的感觉,说到底是一种类似于上帝的感觉。这种感觉正在支配我们的艺术。

      想想我们今天的艺术活动,还有什么不敢的?还有什么来自心内外的限制?在今天的大多数艺术家那里,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敢干的。但我们想想最早的原始艺术,当西班牙人在岩洞里画牛的时候,他敢不敢随便画,他能不能随心所欲,显然是不行的,有一种敬畏笼罩着他,而今天的艺术家还有什么敬畏?

      艺术家感到自己是上帝,他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地创造他的艺术世界,这只是城市化所带来的艺术感觉的一个方面,城市化还造就了人的另一种感觉,那就是极度的渺小感和虚无感。一方面,城市越来越大,自然越来越小,以城市建设者自居的人不免也自大起来;而另一方面,城市越来越大,个人也越来越小,被城市挤压和逼迫的个人不免也卑微虚无起来。你在郊外望城市,你会为人类的壮举而自豪,你在市中心望高楼,你会为自己的渺小而自卑。城市化所造就的双重感觉早已渗透在我们的艺术图式之中。在那里我们会看到最放肆的为所欲为,也会看到最绝望的虚无,会看到最抽象的宏伟,也可以觉察出最具体的委琐。人在城市,既大又小,这大小之间的世界制约着大多数艺术家的行动。

      下面我谈谈与此有关的现代城市化运动如何规划着艺术家的行为。前面我说现代城市意味着人的一种特殊的“生存姿态”,现在我要说,城市也意味着现代人生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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