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604(2005)04-0007-05 生态学本来是生物学的分支学科。随着20世纪生态危机和精神危机的日趋恶化,特别 是深层生态学及其引发的深层生态运动(the deep ecology movement)的影响日趋深入 ,生态学所隐含的思想观念逐渐显示出强大的理论力量。我们完全可以说,生态学有着 一个重要的“人文转向”。从人文学科的角度出发,生态学激发生态智慧极其富于理论 魅力,对于我们解释、论证地方性审美经验具有重要价值,从而为改造当代主导美学思 想主题、进行生态美学建设提供了良好思路。 一、生态学的人文内涵与生态智慧 纵观生态学的发展历史,我们可以粗略地将之划分为生态学、深层生态学与深层生态 运动三个阶段。认真思考会发现,这三个阶段的思想观念都隐含着生态智慧,并且越来 越明显。 生态学(ecology)的字根eco-的意义本来就是“家”,从字面上说,它就是“关于家的学问”。不过,早期生态学主要属于生物学分支之一。像其他自然科学一样,生态学主要研究生物及其生存环境的关系,并没有侧重发掘“家”这个字眼浓厚的人文含义。作为自然科学,生态学并不试图回答是非正误等价值方面的问题。但是应该注意到,重视生物多样性是生态学的基本观念。对于生物多样性的强调,无疑隐含了一种重要而伟大的价值立场:每种生命形态都有其独立的存在价值,在某种程度上都应该是平等的。特别是,当我们反思生物多样性迅速消失、也就是大量物种迅速消亡的时候,对于生物多样性的重视立刻显示出其深厚的思想价值:作为导致生物消亡的主要责任者的人类,究竟应该如何面对自己血腥的行为?有学者甚至根据物种消亡的现实而提出“人类消亡”问题,这大概并非末世论式的危言耸听。因此,重视生物圈中生物的多样性这一重要的生态思想观念,无疑是一种潜在的生态智慧。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西方哲学对于现代哲学假设进行了深入反思和批判,试图纠正此 前人类中心主义片面重视人类价值的思想偏颇,针锋相对地强调生态中心价值(the ecocentric values)。这种新兴哲学一般被称为生态哲学。我们知道,哲学( philosophy)的本意就是“爱智慧”(philo-,爱;sophy,智慧)。就像西方传统哲学的 目标是追求智慧一样,生态智慧(ecosophy or ecological wisdom)自然而然成为生态 哲学的目标。深层生态学的创始人阿伦·奈斯对于生态智慧的定义如下:“生态智慧是 一种关于生态和谐与平衡的哲学。”[1]奈斯所采用的“深层”一词,主要意味着对于 人类意图和价值的深层追问,特别是追问到终极亦即形而上学层面,并直至形而上学的 终极玄设(ultimate premises)。这样,1973年诞生的深层生态学大大强化了生态学的 人文内涵,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奈斯认为,深层生态学之所以为“深”,在于它 认识到天地万物固有的内在价值,认识到天地万物多样性固有的内在价值。人类必须彻 底改变自己的基本价值和实践,否则,必将摧毁世界之美及其多样性,摧毁世界维持多 样文化的能力。奈斯将自己的终哲学称为“生态智慧T”(Ecosophy T)。T首先指挪威的 Tvergastein山,奈斯在此山的小屋里创造出生态智慧。这无疑隐含着奈斯尊重“地方 性知识”(Local Knowledge)的哲学用心。同时,T还是挪威语“阐释”(tolkning)的简 称,而这又是奈斯语言与交流哲学的核心。当代阐释学比较有力地论证了不同文化传统 作为“前理解”的客观性与合理性,也为文化多样性提供了理论支持。 生态智慧的另外一个资源是世界范围内的“绿色运动”(Green Movement)。它基于十 种关键价值(the ten key values)或基本原则,首当其冲的就是生态智慧(Ecological Wisdom)。该运动认为,除了保护环境之外,生存智慧还意味着对于我们世界的一种理 解方式,甚至是一个“新范式”。受生态学整体观念的启发,绿色运动提倡系统性变革 。绿色运动认为,地球供养着所有生命活动。人类社会是自然整体中的一部分,狭隘的 人类目的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通过生态视角会发现,诸多社会问题都是相互关联的, 就像大树的许多枝都长在一个根上一样。与环境保护者不同的是,绿色生态学更加注重 发掘对于自然和他人进行掠夺的根源。[2]绿色运动的其他九种关键价值分别是社会公 正、基本民主、非暴力、非中心化、基于社区的经济、女权运动、尊重多样性、个人和 全球责任、未来关怀,大都包含浓重的生态智慧意味。 提及生态智慧,我们还会想到《号兵》(The Trumpeter)杂志。这是当今世界一份专门 探索生态智慧的杂志,它对于生态智慧(ecosophy)的基本界定是:“产生于生态理解和 洞察的智慧”。该杂志所倡导的生态智慧可以说是深层生态运动的直接产物,它致力于 将全球环境关怀推进到最深层次,是深层生态运动向形而上学、科学、历史以及政治等 相关层面的拓展。对于这些层面的深刻洞察涉及一系列具有包容性的标准,诸如分析的 严格、精神的洞察力、伦理的正直以及审美鉴赏。[3]这些标准其实正是探索生态智慧 的方式或途径。 二、文化生态与地方性审美经验 生物多样性这一自然事实显示了生态圈中生命现象的丰富性,而这完全是自然演化(进 化)的结果。因此,当我们言及自然生态系统的时候,无疑隐含着对于生物多样性的欣 赏和尊重。 文化是一个与自然相对的概念,凡是非自然的、由人类制造的都是文化现象。从最终 根源上来说,文化无疑高度依赖于自然,正是自然的多样性造成了文化的多样性。正像 地球生物自然分布于全球各地一样,全球范围内自然地分布着多种多样的文化社区、文 化群落。文化群落其实就是包括自然与文化在内的“生态群落”(Ecological Communities)。在现代化浪潮席卷全球之前,众多的文化群落或者说生态群落各自独立 地演化着。它们之间即使进行着各种文化交流,那也是自愿地、缓慢地进行的。简言之 ,在现代化造成的“同质化”大规模影响之前,世界各地的文化群落充满着自然界一样 的差异性、多样性。我的故乡有一句俗话:十里不同俗;美国《华尔街期刊》曾经说过 :“每一地区,甚至小村子都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这无不显示:文化多样性和地方性 知识是毋庸置疑的客观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