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225(2005)02-0007-002 滑稽和笑,光是这个题目本身就够有意思的了。人怎么可能不接触滑稽现象,怎么可能不笑呢?譬如,一个婴儿降临人世不几天,除了会哭之外,他(她)可能在吃足奶水之后的某一刻,突然露出笑容。尽管在外人看来这种笑完全是无意识的、纯生理的、本能的;可是他(她)的母亲会一厢情愿地从中解读出别人无从解读的意味,并对他(她)报之以充满母爱的欣喜的笑。孩子再长大一点,长到四五个月之后,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她)会时时露出天使般的纯真无邪的笑,这是人类最美好的笑之一。再长大一点,譬如长到四五岁之后,他(她)会调皮了,会干各种“坏”事了;在他(她)对各种新奇事物感到好笑的同时,他(她)也会以各式各样的无意的滑稽行为或者有意的恶作剧,引人发笑。列夫·托尔斯泰曾经写过一个小男孩偷吃李子的故事。当父亲问谁吃了李子的时候,孩子不做声,以此掩饰自己的过错。父亲说,谁若吃了带核的李子,会死的。这时孩子说话了:“可是我把核吐出来了。”于是大家哄堂大笑,孩子却哭了起来。连这哭也是好笑的。不过这种笑并无恶意,而是包含着喜爱。可是人也会有恶意的甚至恶毒的笑,例如刽子手的狞笑。当然,更多的、更常见的是富有幽默感的,或者讽刺的笑。其实,人们是无法从现象上毫无遗漏地对各种笑进行描述的,笑的样子简直是无穷无尽:微笑、大,笑,狂笑、傻笑、抿着嘴笑、咧开口笑、嘻嘻而笑、吃吃而笑、强笑、苦笑、讪笑、淫笑、冷笑、奸笑、蠢笑、羞涩的笑、放肆的笑、得意的笑、无耻的笑、刻薄的笑、挖苦的笑、忧郁的笑、开心的笑、连讽带刺的嘲笑、歇斯底里的疯笑…… 然而,读者诸君,恕我冒昧地问一声,面对着如此丰富的、甚至是无穷无尽的笑的现象,您是否曾经给自己提出几个“为什么”加以思考?您是否曾经试图给予理论上的解答?这许多笑的现象的背后,隐藏着多少有趣的问题啊!而且这些问题之中,又包含着怎样深刻的哲理啊!有些问题是人们思考了千百年至今仍然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的呢。 譬如,人为什么会笑?或者说,笑为什么会发生?笑的发生,其原因主要在于主体(笑者)呢,抑或主要在于客体(被笑者)呢,抑或在于主体与客体的相互关系呢? 倘若笑的发生主要原因在于主体,那么为什么人自身极少无缘无故地发笑,而常常是在外界对象(可笑的现象)引发之下才发笑?而且,单从笑的主体方面来考察,为什么有的人爱笑,有的人不爱笑?譬如,为什么一般说青年人比较爱笑而老年人不大爱笑?为什么半大的女孩子聚在一起时常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嘻笑、打闹?笑的生理机制和心理机制是什么?笑的社会机制又是什么?人在笑的时候,是生理机制起作用大,抑或心理机制起作用大,抑或社会机制起作用大?单从社会机制来看,为什么像耶稣那样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的人总是不笑?为什么笑与禁欲主义的基督教总是不相容?为什么陷于巨大悲痛之中的人不笑?为什么极端严肃的人不笑?为什么心胸狭窄的人不爱笑?为什么恶棍不爱笑?为什么只有人会笑而动物不会笑?…… 倘若发笑的原因主要在客体,在于对象的滑稽,即在于对象客观上具有可笑的条件和因素,那么,为什么当客观对象具备了可笑的条件和因素的时候,有的人笑,有的人却不笑?为什么面对着同一个对象,常常是天真的孩子觉得好笑并且笑个不停,而大人却觉得并不可笑,甚至一点也不笑?而且,单从客体方面去考察,哪些对象是滑稽可笑的?对象之滑稽可笑在什么地方?譬如,自然界滑稽可笑吗?有没有可笑的森林、田野、山岳、海洋?有没有可笑的鲜花、青草、庄稼?如果说无机界和植物界并不可笑,那么,有没有可笑的动物?哪些动物常常显得可笑?它们究竟可笑在哪里?譬如,为什么一只熊在森林里并不可笑,而当它在马戏团里骑摩托车时却会使人开怀大笑?物品、建筑物能够显得滑稽可笑吗?《死魂灵》中所描绘的索巴凯维奇的那张像熊一样的写字台和那幢房子为什么引人发笑?如果说滑稽现象主要表现在人身上,主要表现在同人有关的事物之中,那么,什么样的人滑稽可笑?他的什么地方滑稽可笑?有人说胖子常常显得可笑,但是胖本身可笑吗?为什么《伊万·伊万诺维奇和伊万·尼基福罗维奇吵架的故事》中的伊方·尼基福罗维奇,因为胖卡在门上进退两难时非常可笑,而罗丹的那尊腆着大肚子的胖胖的巴尔扎克裸体雕象却并不可笑?有人说裸体显得可笑,但裸体本身可笑吗?为什么果戈理笔下的彼得·彼得罗维奇·被杜赫(《死魂灵》中的人物)赤身露体“颇有点梅迪启出浴的维纳斯的风姿”的形象可笑,而裸体的维纳斯雕象却不可笑?类似,瘦可笑吗?贪吃可笑吗?酗酒可笑吗?大鼻子、歪嘴、秃顶、驼子……本身可笑吗?有人说两张相似的面孔摆在一起时,会因相似而引人发笑,但是,为什么孪生子的双亲并不认为两个孩子的相似是可笑的,司空见惯的人也不觉得孪生子可笑?究竟在什么条件下相似才显得可笑?有人说差异会显得可笑,说着怪腔怪调的外国话的人、穿着不合时俗的奇装异服的人显得可笑,然而,差异本身可笑吗?是始终可笑呢,还是在一定条件下才可笑?为什么一个穿着马戏团的小丑服装的人出现在大街上可笑,而一个穿着长长的绸衣的印度妇女走在大街上并不可笑?有人说把人比为动物会造成滑稽可笑的效果,譬如,索巴凯维奇像只熊,某人蠢得像猪,或狡猾得像狐狸,或顽皮得像猴子……这会使人感到滑稽可笑,但是把人比为动物总能引人发笑吗?为什么把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比为骏马,或者把一个漂亮的姑娘比为白天鹅,一点也不滑稽可笑呢?有人说把人比为物品会令人觉得可笑,譬如:果戈里的《鼻子》中理发匠老婆骂她男人是“烤得焦黄的面包干”的确好笑;但是,如果说一个人像钢铁那样坚强就一点也不可笑的话,那么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把人比为物才显得可笑?有人说某些职业容易引人发笑,譬如果戈里《外套》中的抄写文书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巴施马奇金,只愿像机器一样抄写而不管抄写的内容是什么显得可笑,民间文学中的裁缝形象也常常显得可笑;但是,这些职业本身真的包含着更多的滑稽因素吗?为什么当《外套》中裁缝把精心缝制的外套交给阿卡基·阿卡基耶维奇的时候不但不可笑,反而有点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