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美学思想的当代意义

作 者:

作者简介:
宛小平(1960~),男,安徽桐城人,安徽大学哲学系教授.安徽大学哲学系,安徽 合肥 230039

原文出处:
安徽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朱光潜美学前期主张“美是主客观的统一”说,其方法是以先验哲学为依托,侧重经验分析方法,将理性和非理性方法统一起来对现今或偏于理性主义(李泽厚)、或偏于非理性主义(潘知常)错误方法都有警示作用。束光潜后期美学在研习马克思实践美学基础上,提出了美在主客体(不是“观”)的统一,同时他理解的“体”不是“实体”,而是将“体”消溶于历史之中,甚至把美学和美学史视为同一的,这和现在实践或新实践的美学观点都是有区别的。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5 年 0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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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83-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19(2005)01-0039-05

      对朱光潜在中国美学思想史上的历史地位存在着争议:一者认为朱光潜的美学比较浅显,而且多以介绍西方美学思想为主,似乎意义不很大;另者则认为如果没有朱光潜对西方美学的系统译介,没有将中西方美学很好的融合在一起,也不能对当今的中国美学有更深刻的认识。其实,在我看来,估价一个思想家除了从当今的学术趣味和思潮来看他的思想是否有意义之外,还要把这种思想放在他所处的历史环境中去加以考察才对。从这个意义上讲,朱光潜半个多世纪的学术生涯不如说是中国现当代美学发展的一面镜子,它反映了中国美学上个世纪的面貌,也多少预示着新千年中国美学的未来。据此,按照学界通行的做法把朱光潜美学思想分作前后两期来剖析,看看其思想对当代中国美学发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就不是多余的了。

      一、朱光潜前期美学概述及其对当代中国美学发展的启示

      一般认为,朱光潜前期美学是以“直觉”为核心、侧重美感经验分析,并以此来构筑自己的美学体系。因而也就流行着一种把朱光潜前期美学只看做从心理学层面讨论艺术问题的非本真美学意义上的美学观点。在我看来这种观点值得商榷,因为,朱光潜是谨慎的,他虽然强调美感经验的分析应高于对美本身的直接追问,但他并没有就此把美学仅仅定位在审美经验的层面上。他反对“超验哲学”作为美学的基础,但并不反对以“先验哲学”作为美学的“形而上”基础,他曾经这样描述他走向研究美学的机缘:“我原来的兴趣中心第一是文学,其次是心理学,第三是哲学。因为欢喜文学,我被逼到研究批评的标准,艺术与人生,艺术与自然,内容与形式,语文与思想等问题;因为欢喜心理学,我被逼到研究想象与情感的关系,创造和欣赏的心理活动,以及文艺趣味上的个别差异;因为欢喜哲学,我被逼到研究康德、黑格尔和克罗齐诸人的美学著作。这样一来,美学便成为我所欢喜的几种学问的联络线索了。”[1](P231-232)可见,朱光潜是把美学视为一门边缘性学科,它是哲学、心理学、文学(晚年他加上了历史)各学科的边缘整合。这里“边缘”当然是相对于“中心”说的,由于美学的对象的不确定性,它不像哲学以自然为对象(客观性),它也不像伦理学以意志自由为其对象的实践理性的研究(主观性),美学的对象实际上是一个“虚体”,它既非以主观,又非以客观为单独构成研究对象,它不如说是通过艺术品成就了主客观的统一。值此之故,朱光潜在前期美学研究中就选择了一个“中间地带”(康德称美学的研究领域所用述语)——美感经验作为分析的切入点。也就是说,朱光潜认为美学应该在“形而上”(先验哲学为基础)和“形而下”(心理分析)之间的边缘互动中确定自己的学科位置。所以,朱光潜深信美学的学科性质决定了美的答案只能在主观和客观的统一中去找。

      应该注意到朱光潜受到康德这种从知、情、意机能上划定学科研究对象的影响,这也导致他前期哲学信仰和美学的哲学基础是“二元的”,一方面,在哲学范围内,他给了黑格尔以哲学史上神圣不可替代的位置,称黑格尔是消除“二原(元)主义”的英雄,但另一方面,在美学范围内他却多次嘲笑黑格尔的形而上方法拿来诠释具体艺术问题(譬如悲剧)就显得“很不在行”,这也反映了朱先生讨厌把哲学(纯理性的思辨)方法羼入到美学的研究中来。当然,我们不能借此推断朱光潜美学缺乏一种哲学为基础,事实上他一再援引康德和克罗齐的哲学教导,说明他还是承认有一种哲学作为美感经验分析的形而上基础,所不同的是这种哲学诠释往往是认识论的,而非本体论的。关于这一点,可以从他改造克罗齐“直觉”说体现出来。他认为克罗齐混淆了哲学上的直觉和艺术上的直觉,朱光潜所理解的艺术直觉“是熔铸知觉、直觉、概念于一炉的‘想象’”,[2](P384)其出发点是经验科学的,而非克罗齐从思辨哲学的立场出发对直觉所作的规定。无可置疑,朱光潜撷取的克罗齐直觉在他美学体系中好似一个“假名”,是他构筑美感经验模式的支撑点,这种模式既可容纳传统中国艺术范畴;同时又不完全曲解西方文化(从解释学的立场看这种不客观性是允许的)。“直觉”经朱光潜的这一改造,一方面既保留了克罗齐主张直觉非概念性的形式因素;另一方面又通过具体时空为背景搭起了沟通美学与心理学桥梁。这样,用布洛的审美距离说(含时空)来补形式派美学排斥联想和伦理内容的漏洞。从此可知,朱光潜实际上已突破了美感经验只是“形象的直觉”的囹圄,使美感经验融入了名理、联想和道德观念与其中。

      那么,朱光潜的美感经验分析实际就成了以“形象的直觉”为逻辑起点,融入“距离”说以强调自觉的审美态度,再融入“移情”说以展开物我之间的感通,从而把美感经验描述为一个有机的动态心理过程。这也就克服了单纯用哲学方法来代替美学研究方法的形而上的空疏性,同时又减少了单纯从心理学的描述入手而可能导致的形而下的散乱性。

      当然,上述只是勾勒了朱光潜前期美学系统大致轮廓,我们可以称之为“显结构”,其实,朱光潜美学体系的表层背后还潜藏着所谓“隐结构”。也就是朱先生常讲的“审美能力”,这指的是大多数美学研究者所忽略的人的潜能方面,像谷鲁斯的内摹仿说,以及弗洛伊德的艺术是欲望压抑的升华说,等。显然,这些与“审美能力”相关的学说构成了美感经验深度内容的一面,在朱光潜看来,弗洛伊德注意到快感对美感的重要作用,虽然弗氏走的过了一点,把性的快感和美感混淆起来,但是朱光潜认为如果对其泛性论略作调整,还是可以接受的,这就是说,肯定快感是美感的基础,美感就是快感的升华至一种“意象”(艺术形象)的自我“观照”。一句话,没有快感作基础的美感是空洞贫乏的美感,反之,快感如不能上升至一种艺术的形象(意象)则也是原始的,非文明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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