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史研究与学科建设的几个问题

作 者:

作者简介:
朱佳木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当代中国研究所所长

原文出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

内容提要:

对当代史进行研究,是当今时代特点决定的,是客观的要求,而不是主观的强求。当代史研究是一门学问,是一项学术性工作,而不是政治工作,更不是宣传工作。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4 年 02 期

关 键 词:

字号:

      [中图分类号]K06 [文献标识码]K [文章编号]1006-6470(2003)05-0025-04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标志着中国当代史的开始。此后,对当代史的研究工作就随着历史的发展而产生了。但严格意义上的当代史研究,是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开始的。随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的深入贯彻、学术环境的日益宽松和当代史资料的大量披露出版,人们对当代史研究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厚。在《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的指引和中央有关部门与各省、市、自治区的支持下,当代史研究的机构陆续成立,成果相继问世。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地方的临时性机构有21个、常设机构有9个,主要研究成果除《当代中国》丛书中的各省、市、自治区卷以外,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简史》丛书,已经出版了20卷,有一卷正在发排;另外,近十几年来,出版的国史通史、专著、工具书也不下百种,涉及当代史的文选、传记、年谱、大事记、回忆录、论文集、资料汇编等更是不计其数。这些机构的成立和成果的发表,使当代史研究的学术园地呈现出百花齐放、硕果累累的繁荣景象。在上述背景下,当代史自身的学科建设问题很自然地摆在了人们面前。下面,我就其中的几个主要问题谈一点粗浅的原则性的认识。

      一、关于当代史研究存在的理由

      在中国悠久的史学长河中,确实存在过当代人只写前代史而不写当代史的习惯。但这个习惯是在封建社会造成的。在封建社会,所谓当代、前代是以帝王姓氏为标志的朝代来划分的。在某姓帝王的专制统治下,历史学家编写当朝的历史,颇多忌讳,难以做到秉笔直书,只好等到改朝换代后再“盖棺论定”。另外,在封建时代,由于交通、通讯、印刷等手段落后,各种资料的积累和信息的反馈需要较长时间,客观上也给当代人写当代史造成种种不便。现在,这些当代人写当代史的不利因素大多不复存在。更重要的是,在封建时代,写不写当代史仅仅是史家的事,人民群众并不关心;而今天,掌握了自己命运的人民群众,要求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规律,希望看到有关当代史的著作。当代所2001年进行的千人问卷调查统计显示,认为做一名共和国公民有必要了解国史的占98%,对国史感兴趣的占88%,便是一个有力的说明。特别是进入改革开放时期以后,提高领导干部领导水平和执政水平的任务十分紧迫,更需要我们加强对当代史的研究。江泽民同志在党的十五届二中全会上指出:“近年来走上各级领导岗位的中青年干部,相当一部分同志对建党以来和建国以来的历史不是很熟悉甚至很不熟悉,有的同志对改革开放以来的历史也不太熟悉,这就更需要自觉地用这些历史的实践经验来提高和丰富自己。”现在,实际工作中确实有不少问题有待我们从分析建国后的历史中寻找答案。例如,过去讲“以阶级斗争为纲”,历史证明这个认识是错误的。但不以阶级斗争为纲,是否意味着社会主义社会就不存在阶级斗争了?如果还存在阶级斗争,它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有哪些带规律性的东西?应当如何对待?又例如,某些干部急于出政绩、好“刮风”、喜欢“一刀切”,这些现象在过去50多年里曾以各种形式反复出现过,这其中是否有规律?规律是什么?对于类似问题,如果能给以科学的回答,无疑有助于我们少走弯路,少犯错误。

      可见,对当代史进行研究,是当今时代特点决定的,是客观的要求,而不是主观的强求。况且,即使在封建社会,也不乏当代人写当代史的事例。比如,司马迁是西汉初年人,他写的《史记》共130篇,其中写西汉初年人物和事件的有51篇,重点写这一时期历史的有15篇,合计占《史记》一半以上的篇幅。因此,说《史记》是一部当代人写的当代史并不为过。诚然,与研究对象相隔时间太近,容易造成史学工作者认识上的局限。但是,这可以通过不断提高当代史学工作者的认识能力来加以弥补。何况,后代人写他们没有经历过的历史,往往会显得隔膜,也有他们的局限性。因此,我们应当从变化了的实际情况出发,摒弃过去时代留下的当代人不能写当代史的成见。

      有些同志或许认为,既然中共党史也研究建国以后的历史,再把当代史作为一个单独学科来对待似乎没有必要。不错,中国共产党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核心领导力量,一部共和国的历史就是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因此,党史的建国后部分与当代史在研究对象、内容上不可避免地会有交叉,有重合。但应当看到,党史是专史,而当代史是通史,它与党史无论在研究范围、研究重点还是研究角度上都有很大不同。当代史研究除了涉及建国后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史,还要研究其他政党的参政议政史,以及政权建设史、政治制度史、法制史、经济史、科技史、文化史、教育史、社会史、民族史、国防史、外交史,等等,还要研究疆域、人口、婚姻、民俗的变迁和气候、生态、资源、灾害等自然因素对历史的影响;除了要研究党中央的决策过程,更多的是要研究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委会、国务院的决策过程,以及各级权力机关、行政机关、审判机关、检查机关、军事机关的重大举措;除了要研究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更多的是要研究各级政府是如何根据这些决策来组织各项建设的,全国各族人民又是如何在这些决策的指导和影响下从事各自工作、开展各项活动的。现在一些有关党史建国后部分和当代史的出版物确实存在内容雷同的现象,但究其原因,是因为党史过多地写了本来应由当代史去写的内容,当代史也过多地写了本来属于党史的内容,并非它们的本质属性所决定。这是我们今后需要通过加强党史和当代史两个学科建设来解决的问题,而不应当成为怀疑当代史学科存在的理由。

      二、关于当代史研究的指导思想

      当代史学是一门综合学科和交叉学科,但归根到底属于史学的分支。因此,当代史研究也和其他史学一样,指导思想应当是而且只能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近些年来,随着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进入低潮,西方史学界出现了一股攻击、否定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潮。这股思潮也影响到国内,一些人指责唯物史观有“理论缺陷”,“已经过时”,并且鼓吹“指导思想要多元化”,说历史唯物主义只是一个“学派”,应与其他学派“地位平等”。要不要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指导地位,这对于史学尤其是当代史研究来说,不仅仅是一个政治方向问题,而且是一个关乎自身学科建设的大问题。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