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7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0586(2004)02-0078-04 13世纪初兴起的蒙古军事集团,在漠北以游牧为生,其所需的生活、生产用具和战争器械,基本靠与周边民族贸易获得。蒙古兴起前,许多西域商人已经进入蒙古高原进行商业活动,他们用中亚的纺织品、手工器具、食物等换取蒙古人手中的貂皮等珍贵土产。蒙古人也因此了解到许多西域优良的手工技艺。当蒙古大军进入西域后,令他们感兴趣的便是西域出产的传统器具、工艺制品和物产。于是,像速夫、纳失失、阿剌吉酒、舍儿别、撒答剌欺、镔铁、牙忽、答纳等中土所无的手工制品被大量输入蒙古。与此同时,他们还俘获、拘刷、征招、搜罗大批西域工匠、技师东来,将其置于蒙古王公贵族投下,以满足他们的生产生活需要,为新兴蒙古政权服务。 一、蒙古西征与西域工匠的东来 随着蒙古征服地区的扩大,他们对财富的需求急剧增加,对手工生产亦日益重视。而西域地区自古有着悠久的传统手工技艺,至中世纪,其手工部门日益完善,手工技术更加发达。故蒙古人西征时,每攻克一地,在施以残暴屠城的同时,按例括取各种手工匠人,签发至中土,以供其役使。1219年,蒙古军首次攻破中亚重镇讹答剌后,“内堡和城池被夷为平川”,“那些刀下余生的庶民和工匠,蒙古人把他们虏掠而去,或者在军中服役,或者从事他们的手艺”[1](P99)。不久,蒙古军兵临费纳客忒城下,在允准该城乞降后,他们将“士卒和市民给分为两队:前者悉数被歼,有的死于刀下,也有的死于乱箭,而后者则被分配给百户、十户。工匠、手艺人、看猎兽的人,分配(适当的工作)”[1](P107)。而在不花剌,许多人“以佃巧手艺入附,(被)徙置和林”[2]。1220年,蒙古军攻破撤马尔罕内外两城,在将整个城市化为废墟后,“蒙古人清点刀下余生者:三万有手艺的人被挑选出来,成吉思汗把他们分给他的诸子和族人”[1](P40)。同年,蒙古军攻克花剌子模都城玉龙杰赤,他们“令技师工匠别聚一所,其从之者,遣送蒙古,皆得免死”。波斯史家拉施特和志费尼以为玉龙杰赤所掳工匠的数目为10万人。蒙古军“将居民一下子全部驱到野外,从他们中间将十万左右的工匠(注:志费尼的记载是“为数超过十万的工匠”。)分出来,(押)到东方去”[3](P298)。 1221年,拖雷攻下马鲁城,“从百姓中挑选的四百名工匠”[1](P189),被带入蒙古。接着,拖雷再克你沙不儿,“他们把活人杀光,仅剩下四百人,这些人因有技艺而被挑选出来”[1](P207)。1222年,窝阔台攻破哥疾宁城,“除工匠免死送蒙古外,余尽歼亡”[4](P335,注释20)。而在继起的蒙古第二次西征中,又有大量的斡罗斯、阿美尼亚、马札儿工匠被签发东来。由此看来,从攻克讹答剌、费纳客忒、不花剌、撒马尔罕、玉龙杰赤起,直到降服马鲁、你沙不儿、哥疾宁、斡罗斯、马札儿等,无论是成吉思汗、拖雷,还是窝阔台、拔都,凡破西域城池,均将当地工匠免死、掳走。传教士柏朗嘉宾讲道:“在萨拉森人和其他民族地区,在那些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鞑靼族人是主宰的地区,他们虏掠了那些优秀工匠,使他们从事各种工作。”[5](P74)这些西域工匠之所以为蒙古贵族所重视,在于他们的手工技艺是当时蒙古军事、生产及生活所迫切需要的。曾出使蒙古国的南宋使臣徐霆,在其为彭大雅所撰《黑鞑事略》疏证中就讲道:“鞑人始初草昧,百工之事,无一而有,其国除孳畜外,更何所出?其人椎朴,安有所能。……箭簇则以骨,无从得铁。后来灭回回,始有物产,始有工匠,始有器械。盖回回百工技艺极精,攻城之具尤精。”[6](P13) 十几万西域工匠幸获赦免,继而又被掳掠东来,其目的显然是为了改变当时蒙古手工业生产落后、生产力水平低下的状况,满足其日益增长的社会需要,为蒙古进一步的征服战争服务。他们起初被安置于蒙古诸王投下和军营中,为其效力。后隶属于蒙古国为其专门设置的局、院中。传教士柏朗嘉宾和鲁布鲁克就曾在漠北见到许多来自西域的工匠,他们中有斡罗斯金匠科斯玛,他制造过贵由的御座和贵由答复教皇信函所用的御玺;出生在巴黎的金匠威廉·布歇尔及一位熟悉房屋建筑的斡罗斯工匠。蒙古问鼎中原,大批西域工匠又被遣往中原汉地立居造作。太祖时,就曾遣千余户西域工匠至燕京路。至太宗时,又将阿散纳管领的3000户回回工匠徙往抚州之荨麻林。同时,镇海所掌的300余户“西域织金绮纹工”也被迁到弘州(今河北阳原)。由于当时蒙古的统一战争尚未结束,所以这一时期一些西域工匠亦兵亦匠,即闲时为匠,战时为兵,随时被调入军队参战。太宗七年(1235年),窝阔台就曾“签宣德、西京、平阳、太原、陕西五路人匠充军,命各处管匠头目,除织匠及和林建宫殿一切合干人等外,应有回回、河西、汉儿匠人,……通验丁数,每二十人出军—名”[7]。 总之,蒙古国时期,大批西域王匠的东来,满足了蒙古早期社会内部经济生活的需求及其征服战争的需要。但这时工匠地位较低,其身份类似工奴。他们多如奴隶般的被强制在作坊和其他工作场地,劳动强度大,人身自由也多受束缚。据鲁布鲁克讲,当时在和林的金匠威廉就是阿里不哥的奴隶[8](P293)。高强度、高效率的工作,使得当时“从契丹往这里送来的工匠,从伊斯兰各地也同样送来匠人,……他们在一个短时期内使它(指哈剌和林)成为一座城市”[3](第2卷)。 二、元代官营局院中的西域工匠 为了保障皇室、军队与各级官府在生活用品、军需品以及各种奢侈品方面的需求,增加财政收入,蒙古统治者直接控制着部分手工业生产,即官营手工业。元朝从中央到地方均设有许多专门制作手工产品和管理工匠的机构。与以往相比,元代的官营手工业门类繁多,机构庞杂,工匠数量大,其部门几乎涉及到统治者所需军事与生活用品的所有领域。据鞠清远先生研究,元代官营“匠户二三十万,或者还要多一点,也未可知”[9],其中西域匠户应占有相当比例。 早在至元年间,忽必烈就在中央与地方设置许多工匠管理部门,负责官府用品的制造。《元史》载,“诸色人匠总管府,秩正三品,掌百工之技艺,至元十二年(1275年)始置”[10]。至元十七年(1280年),又置管领保定等路阿哈探马儿诸色人匠总管府,秩从三品。二十一年(1284年),再设“管领随路诸色民匠达鲁花赤管官,秩正五品,统民匠一千五百二十五户”,以及“管领随路打捕纳锦民匠长官,秩从五品,掌民匠一百七十有九户”[11],等等。官营工匠因所造物品、器具有别,归属于不同的管理机构。专门制造皇室用品的工匠,隶于宣徽院下;修建两都的工匠,则分隶于大都、上都留守司;制造兵器的工匠,属武备寺等机构管辖;其他工匠,则大多为工部各司、局、院所管领。由于元代官营工匠数额庞大,所属部门众多,为加强和便于管理,元朝还专门设有工匠内部的词讼机构,即“管领随路人匠都提领所”。提领所设提领、大使各一员,“俱受省檄,掌工匠词讼诸事”[10],以解决工匠间的民事纠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