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南宋浙东学派的军事思想

作 者:

作者简介:
方如金(1938-),男,浙江永康人,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赵瑶丹 浙江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金华 321004

原文出处:
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南宋浙东学派的学者们,在国家陷于分裂,民族处于危难之际,参考、研究古人用兵的进退得失,分析历史,立足现实,提出了丰富的军事理论,为实现国家的统一、百姓免于战火,提供了宝贵的借鉴。本文试从他们的战争观及其如何运用军事战略战术两个方面来论述其军事思想。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04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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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4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35(2003)06-0036-05

      南宋时期,内忧外患,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都非常尖锐,特别是北方女真奴隶主贵族不断对南宋发动掠夺性的军事侵扰。连年的战争给广大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同时也时刻威胁着南宋政权的生存。处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的南宋浙东学派的学者们,怀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社会责任感,刻苦研读历代兵书,总结历代兵家用兵之得失,建立了自己的军事理论体系,不仅为当时的抗金斗争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也为后世历朝的军事活动提供了宝贵的借鉴。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还在国家危亡之际积极投身于抗金前线。因此,总结南宋浙东学派学者们的军事思想,不仅有着重大的历史意义,也有不可低估的现实意义。

      一、如何对待战争

      (一)面对入侵,是战还是和?

      面对金兵步步进逼,南宋时刻有亡国之危。当时,南方人民纷纷要求抗击侵扰,反对屈膝投降。那么,对金究竟是“战”还是“和”,是坚决抵抗还是妥协投降,成为南宋统治集团内部斗争的焦点,从而形成主战派和主和派的激烈斗争。以赵构为代表的大官僚、大地主集团为了维护自身在政治上、经济上的既得利益,采取妥协投降的政策,对金一味屈辱求和。“绍兴和议”、“隆兴和议”,割地、纳贡、称臣,乞求苟延残喘。而以张浚等为代表的“誓不言和”的主战派虽力主抗战,但又缺乏对战局的冷静分析和充分准备,怀侥幸之念仓促开战,结果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南宋浙东学派的学者们既反对求和,但也不同意无准备的草率出击。吕祖谦就提出了“有所为有所不为”的抗金主张,可谓一语道出了他们共同的观点。他在《家传》中说:“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屯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徧被其害矣。”他认为,“讲和不进兵”,“执议和之说”并非长久之计,“不谋进兵遣将”[1](卷14东莱公家传)终将受其害。另外他也不同意打无准备的仗,认为张浚等人进行无准备的草率行动,不但难以雪“国仇”、报国耻、归“版图”,反而致使国力损耗,自取其辱,从而助长“议和之说”的气焰。他认为,为保证“大义可伸,大业可复”,必须“周密详审”、“精加考虑”一切对金的抗击准备工作。他主张抗金应“有所为有所不为”,并列举了历史上秦、晋朝的例子来论证他所持的观点。“当天下之初定,患难之方解,又不可复有往也。如秦之并天下,而欲有所往,故特筑长城、平百粤,而终不免于难……晋武帝平吴之后,固未尝兴兵生事,然而君臣之间因循苟简,清谈废务,坐视而至于弊。故二者不可一偏,一于有所往……一于无所往。”[2](卷2门人集录易说下·解)他认为懦者常欲一切不为,锐者常欲一切亟为都是天下之患的根源。

      对于当时的南宋国情,浙东学派的学者们都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宁宗嘉泰三年(1203)十二月,邓友龙使金,“有赂驿使夜半求见者,具言金为鞑靼所困,饥馑连年,民不聊生,王师若来,势如拉朽”。[3]同时,加上浙东安抚使辛弃疾入见,“言金必乱必亡,愿付之元老大臣,务为仓卒可以应变之计”。[4]这助长了韩侂胄等人不积极备战又急于北伐的心情,他们在宋孝宗时曾打算趁“金国饥馑连年、盗贼四起”之际挥师北上。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是希望能侥幸取胜,这是对敌我双方国情和实力没有冷静思考的结果。

      叶适虽一贯主张抗金,但他说:“今天下非不知请和之非义矣,然而不敢自言于上者,畏用兵之害也。其意以为一绝使罢赂则必至于战,而吾未有以待之故也。乃其以为不可而敢自言于上者,非真知其义之不可也,直媒之以自进也,非可用以当敌也。”[5](卷4外论二)可见,叶适对当时南宋的形势持客观的冷静态度,苟安数年的南宋国力贫弱,贸然开战,势必反受其害。故他的观点是“必备成而后动,守定而后战”。[5](卷1开禧二年上宁宗皇帝札子二)

      陈亮则通过引史论今,借用春秋时期政治家子罕的话来阐明自己对待战争的观点,即“兵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只有用兵,来犯的敌人才会害怕,政治才能清明起来,人才才能“见其能否”,兵食才能“见其盈亏”。但是,抗金大业必须从长计议,不可急功近利。他在《中兴论》中十分形象地指出:“伐国”抗金是大事,好比“昔人以为譬拔小儿之齿,必以渐摇撼之。一拔得齿,必且损儿”。这既不是消极的主和,也不是盲目的进攻,是完全符合当时客观形势的。

      (二)主张用正义的战争反对非正义的战争

      传统儒家一贯把战争看作“不祥之器”,对战争一味盲目厌恶,南宋浙东学派的学者们则没有被此种陈腐俗套的思想所束缚。叶适提出“兵何尝一日而不可用乎,顾其用如何耳!”[6](卷4兵权)陈亮也提出“人心之不可惰,兵之不可废”。[7](卷1上孝宗皇帝第一书)他们坚决主张用正义的战争反对非正义的战争。

      叶适在分析南宋抗金战争的形势时说:“夫复仇,天下之大义也;还故境土,天下之尊名也……且夫复仇者,本非用兵之谓也……此天地之大义,国家之大体。”[6](卷9廷对)他歌颂正义战争:“因时拯乱,汤、武之业也;疆理天下,舜、禹之政也。”[5](卷4取燕一)面对外族入侵,他认为:“岂可坐而讲尧舜三代之旧,洋洋焉,熙熙焉,而不思内外之分,不辨逆顺之理,不立仇耻之义,一切听其为南北之成形,以与宋、齐、粱、陈并称而已者乎?”[5](卷4奏议·始论一)他在倡导正义战争的同时,对非正义战争表示必须阻止和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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