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3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79(2004)01-0098-08 “绥”是登车时用以拉手的绳索,现代辞书众口一词。但是,“绥”是什么形制、在车舆的什么部位,就只有依据地下出土的实物来确定了。1980年12月,在秦始皇陵封土西侧发掘出土两乘大型彩绘铜车马,车、马、俑按照二分之一的比例模拟真车、真马、真人制作,车舆结构复杂,系驾具完整、关系清楚,制造工艺精湛,为研究我国古代的乘舆制度、车舆结构和车的系驾关系,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实物资料。对于秦陵铜车的“绥”,文物专家有四种不同的意见。既然众说纷纭,那就有必要逐一评判,为之折中。 (一) 第一种意见将二号铜车舆内出土的一件“鞭状物”定名为“绥”: 从外表看,此物呈现以细软的革条编结的形状,全长约30余厘米,真实长度应为60厘米许。大体分为三段:上段系先编成辫状细绦,再以绦编结成粗约2厘米的麦穗状;中段与上段顺接,不编绦而直接编结成断面呈方形的鞭状,并以活铰链接的形式表现皮鞭的柔韧属性;下段由中段顺沿渐细,断面略呈圆形。整体上端有一个环,内穿一条5厘米长的链条,其作法是用铜丝环环相扣纽结的,与上文介绍的鸱夷顶孔的链环相同。再接连一个枣大的圆球,然后以2厘米长的链条接一个半球形物。在鞭体的中、下段处亦有一小环,内穿长与整体相等的链条,另一端接在顶端的环内。……绥的作用是由仆人抓紧一端,另一端递给主人,方便其上下车的。它的顶端与尾部之间所以要用细链相接,是为了在车主人登车后,仆人轻轻扯动细链收回绥的。否则,大模大样一甩,绥可能伤及主人。[1] 今按:这一定名是不恰当的。且不论文献记载表明绥是系结在车舆上的(下文将论述), 单是对鞭状物作用的解释,显然就过于勉强:“顶端与尾部之间所以要用细链相接,是为了在车主人登车后,仆人轻轻扯动细链收回绥的。否则,大模大样一甩,绥可能伤及主人”。其实主人登车后,仆人收回绥的动作完全可以做到轻缓,决不至于“大模大样一甩”。换言之,连接顶端与尾部的那根细链,作为绥的设置不是必须的。此外,说“绥的作用是由仆人抓紧一端,另一端递给主人,方便其上下车的”,也多为悬想之词。须知此时是在车舆上,仆人如果用单手抓一端,则有抓不紧的可能;如果是用双手抓一端,又存在难以保持自身稳定的可能。这件“鞭状物”的形状如何,且看《秦始皇陵铜车马发掘报告》比较详尽的描述: “U”字形铜构件,垂直高13厘米、口部外径14.8厘米、内径13.2厘米。此铜构件由一表面铸有由线组扭结成绦形纹样的铜构件弯曲而成,上粗下细,上部的截面呈三瓣的连弧形,下部的截面呈六角形,水平长30.8厘米、径0.4-1厘米。由八节铜节采用子母扣法连接而成。……“U”字形构件一侧的顶端有一竖立的环形铜纽鼻,纽鼻外径0.6厘米、内径0.3厘米。“U”字形构件的另一侧距末端9.6厘米处有一圆孔,孔内插一带柄的铜环,通长1.3厘米,其中环首外径0.4厘米、内径0.2厘米;柄长0.9厘米、径0.3厘米。柄的末端有一环形纽,径0.6厘米×0.2厘米,纽内贯一长0.8厘米、宽0.6厘米、厚0.2厘米的活动栓板,以备锁闭或开启。 “U”字形铜构件的附件有铜链条及铜球。在铜构件一侧顶端的一环形纽及另一侧中部的一带柄的环形纽之间,有一铜丝扭结的链条相连。链条分为前后两段。两段之间以椭圆形铜球相连,链条的一端系结于一侧带柄的环形纽上,另一端从“U”字形构件一侧顶端的环形纽内穿过,其末端系结着一个半圆形铜球,以防链条从环纽内滑脱。链条通长29.4厘米、径0.4厘米。链条中部的椭圆形铜球,长2.2厘米、最大径1.5厘米。其两端各铸接一环形纽,纽外径0.4厘米、内径0.2厘米,用以和两端的链条相连。链条末端的半圆形铜球,高0.8厘米、底径1厘米,底部有一环纽用以和链条相连接。[2](pp.234-235)
此构件结构不可谓不复杂,它是何物件、起何作用,至今仍不清楚,有待考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复杂的构件对于助人登车而言不仅缺乏实用功能,反而很可能有妨碍,所以它不可能是“绥”。再者,“两件‘U’字形铜构件的形状、结构和大小完全相同”,也排除了是绥的可能。诚如所引,《礼记·曲礼上》谈到“仆人之礼,必授人绥”,同时也记载了“正绥”“副绥”之分:“君车将驾,则仆执策立於马前。已驾,仆展扞。效驾,奋衣由右上,取贰绥。跪乘,执策分辔,驱之五步而立。君出就车,则仆并辔授绥,左右攘辞。车驱而驺,至于大门,君抚仆之手,而顾命车右就车,门闾、沟渠必步。凡仆人之礼,必授人绥。若仆者降等,则受,不然则否。”孔颖达正义:“‘取贰绥’者,二,副也。绥,登车索。绥有二,一是正绥,拟君之升,一是副绥,拟仆右之升。故仆振衣毕,取副二绥而升也。”由于两件“U”字形铜构件的形状、结构和大小完全相同,如果定名为绥,那就不能不视为“正绥”“副绥”。“绥的作用是由仆人抓紧一端,另一端递给主人,方便其上下车的”,随之而来的疑问是,仆右上车时,车上不可能有人授副绥给他,他自己取过这么一根鞭状物怎么助他上车呢? (二) 第二种意见认为“绥”是系在一号铜车舆御官腰间的“一条编织的宽带”: 仆人授绥时,是从腰带中抽出绥来,更显其礼。这件绥,似为一条编织的宽带,质地系缯帛之类,一端还系上一块玉瑗。在宽带上,有一个小结,可能是让乘者上车时,先抓住绥上的玉瑗,再握住带上的小结,御者用力上拽,就可以不用费力便登上车了。看来,绥,不能简单地说成一条绳索,秦陵御官俑所备之绥,虽非实物,必有所依。尤其是绥上系玉瑗,符合古制。瑗是古代四种圆形瑞玉之一。据《荀子·大略》记:“聘士以璧,召人以瑗,绝人以澂,反绝以环。”瑗作为信物,是召人的凭证。国君召见诸侯、卿大夫,或诸侯召见大夫、士等,都用瑗为凭。瑗还有另一种用途,即瑗者授也,助人升降阶级(台级),不用手牵扶,也用玉瑗引握。因此,秦御官俑绥系玉瑷,含义巧妙,表达了迎瑗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