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所见的唐写本《唐韵》残卷(以下简称“蒋藏本”),是吴县人蒋斧于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经罗振玉介绍购于北京琉璃厂旧书肆的本子,后交由《国粹学报》馆出版。 魏建功先生将韵书分为“正统韵书——主观”与“通俗韵书——客观”两系,《广韵》系的韵书,包括《集韵》、《五音集韵》、《礼部韵略》、《平水韵略》等,为主观类韵书;而像《中原音韵》等,则属于客观类韵书。自然,蒋藏本是属于正统韵书系统。 比较蒋藏本与其他韵书小韵的异同,发现蒋藏本的基本音系结构与S2071(切三)、王仁昫《刊谬补缺切韵》(宋跋全本为“王三”,裴务齐增字本为“王二”,P2011为“王一”)、《广韵》等大体相同;但蒋藏本在小韵归类、小韵声类、小韵所属韵部等方面,也存在与其他韵书不相同的地方。如果从统计的角度来看,这些异常音切的比例是非常低的,有的甚至只有一、二例,“但所谓‘统计从多数’的办法,正确,也不正确。正确在数目的真实,不正确在例外的搁置。例外有时能以孤单或少数透漏出历史的实在。”(注:魏建功《古音系研究》,第86页,中华书局,1996年。)我们将这些异常音切放在当时语音状态中,是可以肯定它们确实有存在的可能性。在本文中,我们将对蒋藏本中这些反切及其所反映的语音现象进行探讨。 1.浊音清化现象 我们将蒋藏本与其他韵书不同、可能与“浊音清化”相关的例字及小韵列成下表(注:“+”表示送气,“-”不送气),然后进行必要分析。
(1)队韵:背。蒋藏本“背”字作纽首字残,释义仅剩“也”,前一字残;反切上字“pú蒱”(“蒲”的异体字,王三“蒱”下注:“又作蒲”)可见,下字“妹”残,尚见“女”旁。从空白看似无其他字。本纽下另有“辈”字。根据王三、王二、《广韵》等,“辈”的纽首字当为“背”,据此补。蒋藏本“背”另音归于本韵“佩,蒱昧反”纽下。王三、王二均仅一音“补配反”。《广韵》两切:一音“蒲昧切”,一音“补妹切”。蒋藏本“背”字“蒲昧反”与《广韵》“蒲昧切”同;而作“辈”纽首字的“背”,对应王三、王二、《广韵》的应该是“补配(或‘妹’)反(或‘切’)”。“蒱”为全浊並母,“补”归全清帮母。蒋藏本中“背”尚有因清浊两音而误选之可能,但“辈”却无浊音一读。 (2)笑韵:召,真少反。王三作“直笑反”、王二作“持笑反”、《广韵》作“直照切”。“真”字,《广韵》为“职邻切”(韵目下反切为“侧邻切”,王三、王二韵目以及韵下都作“侧邻切”)。P3695、S2055(切二)、切三均作“职邻反”,《韵镜》中“真”也是放在章母位置上。“真”是章母,“直”、“持”均是澄母字。蒋藏本切上字“真”或许是“直”字之误。但是,徐铉《改定说文篆韵谱》(所据为李舟《切韵》)却与蒋藏本一样也作“真少反”。 (3)没韵:突,他骨反。切三、《广韵》作“陀骨反/切”,王韵均作“陁忽反”,P3694为“陁骨反”。本书“突”纽上有一“宊”字,纽首字、释语以及反切均残缺不全,仅余“他”与表纽字数的“三”字。从韵书的一般情况来看,“宊”的反切是“他骨反/切”,蒋藏本所存的“他”应该是“宊”的上字。蒋藏本“突”下无残缺,没有收又音的可能。蒋藏本“突”、“宊”的上字都是“他”字。“他”,透母。“陀”、“陁”,定母。《集韵》“突”有“他骨切”和“陀骨切”两切。
(5)月韵:
。切三、王韵诸本作“匹伐反”,《广韵》作“拂伐切”;蒋藏本作“怫伐反”。“匹”、“拂”,滂母;“怫”,亚母。切三、《广韵》等用清音上字,蒋藏本《唐韵》用浊音上字。“拂”与“怫”字形近似,蒋藏本致误。 以上五例,例(2)的“真”与“直”,例(5)的“怫”与“拂”,因为彼此字形非常近似,有“形近而误”的可能,但是其他几例都不存在这种文献校勘方面的可能性,这些应该与蒋藏本等撰者或抄者时代口语中浊音清化的语音现象有关。 清浊音声母相混现象,较早的可以追溯到郑玄(127-200,高密)、韦昭(204-273,吴郡云阳)、孙炎(220-265?,乐安)、向秀(227-280,河内)、吕忱(260?-310,任城)、吕静(265-316,任城)、郭象(253-312,河内(注:本材料时间、籍贯,根据汤一介《郭象与魏晋玄学》(增订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郭璞(276-324,闻喜)、崔譔(317-403,清河)、李轨(317-420,江夏)、刘昌宗(317-420,?)、徐邈(334-397,京口)、沈旋(460-500,吴兴)、何胤(446-531,沛)、夏侯该(503-557,沛)、沈重(500-582,吴兴)、王元规(515-589,广陵)、戚兖(519-581,吴郡盐官)、顾野王等人的音注材料。连参加《切韵》定音的阳休之、李季节、杜台卿的音注中也还存在这种清浊音相混的现象。这种现象遍及南北,还没有什么比较固定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