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 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境界中,儒家先哲孟轲所倡导的阳刚美是一个重要的支撑点。本文从孟子的美的六个层次概念入手,分析了阳刚之美所包含的精神内涵,从人格、人性、人伦等角度展示阳刚美在人类前进的步伐中所迸发出的推动力量,从而进一步在当今的精神文明中为它定位。 关键词 阳刚美 养心 养气 人格主体意识 阳刚美,本是一种理性的美,精神的美,它不在于美认识的对象而在于人类自身的精神认识,在于人心能抗拒外界威力所引起的先惧后喜的愉悦。它展示的是理性的巨大力量,体现了实践主体的价值。在中华民族的精神境界中,一切奋发向上,积极进取,坚韧不拔等伟大崇高的品质,都与阳刚之美紧密相连,我们民族所崇尚的阳刚美,涵括了中华民族人生观、价值观的精华。儒家先哲孟轲,以其一生对理想的孜孜追求,与政敌的剧谈雄辩,全面深刻地揭示了阳刚美的丰富涵义,为我们展示出一个阳刚美的典范。在拜金主义泛滥的今天,以“义高于利”为内核的阳刚之美,更值得我们重新认识,发扬光大。 自古以来,人们对精神美的认识是纷纭复杂的。春秋末期的伍举最早为美下了定义,他说:“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大小、远近皆无害焉,故曰美。”(《国语·楚语上》)伍举的阐释,反映了春秋以前对精神美的古老的传统认识,即美与善为同义。孟子的创建在于它通过对人类整个精神修养不同境界的分析比较,在继承孔子学说的基础上,将精神美的认识分为六个层次。在《孟子·尽心下》篇中,当浩生不害问乐正子为何人时,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又问“何谓善?何谓信?”孟子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言,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由此可见,善、信、美、大、圣、神六字,便是孟子对精神美的层次划分。 “善”与“信”是六种境界中道德趋向完善的初级阶段。孟子认为人性是善的,人的本性有四端:“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告子上》)“仁义礼智,非由外人铄我也,我固有之,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善”是做君子的起点,是君子与小人的界河,舍弃它,就不能进入君子的行列,但有了善的基础再进一步“反诸求己,”就能达到“信”,而当此“仁义礼智”四端在人们身上十分充实之时,就是“美”;四端充实且人性熠耀生辉,令人肃然起敬,便是“大”。 “大”这一与“美”紧密相连的概念,在春秋战国时期,无论对自然界还是对道德上的审美评价,均含有崇高之意。当时的“圣”与“神”,已成为一种道德审美评价的高度境界而存在,却还没有在理论上与“美”有联系。孟子的贡献在于,他将三者划分成了互相区别又互相联系的精神境界。孟子曾说:“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万章下》)他还说:“岂惟民哉,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可见,“圣”是整个人类中的出类拔萃者,清、任、和、时、智、力,就是这个“圣”字中所蕴含的具体内容。若达到与造化同功,无人知晓其中奥妙之时便是“神”,它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只不过是孟子理想中一种超现实的境界。 善、信、美、大、圣、神,是十分抽象的概念,而体现这些概念,并将其具体化的,便是孟子的养心论、养气论、义利观及穷达观。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以算是孔子的养心原则,然而孟子却未停留在先师的这一水平上,他将养心的原则推向了一个极高点。“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告子下》)普天之下,身外困境多遭坎坷,不得志且无所告诉者,忧国忧民忧天下及悲观绝望者,一阅此文可以尽人而兴矣!人生若到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之时,可谓心摧气尽,其神明心灵之苦痛,已是无量无极。然而,在孟子看来,人如不被逼到这一步,又如何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生多一分的坎坷颠沛,方能增一分动心忍性的刚毅。坎坷颠沛至极,动心忍性的增益方能至极。人若要有所成就,其一为意志刚强,其二为思虑周密精深。这一种人生的遭遇,可遇而不可求,惟有自强其意志者方可处之。《降大任》章生动地道出了孟子精神美、阳刚美的实质。揭示了人类在战胜外部社会的压力,物质的诱惑和内心欲望的同时,获得的一种全身心的感奋愉悦。孟子的阳刚美,闪耀着人类智慧的光辉,显示了理性的巨大力量。 “养气”,是孟子对于培养阳刚之美的又一独特的认识。细读《孟子》一书,我们可以强烈地体会到孟子文章具有一种酣畅逼人、喷薄有力而锐不可挡的气势,一种黄河之水天上来而一泄千里的宏阔,一种高屋建瓴的伟岸。孟子所处的时代,正是战国中期,各政治派别的争论愈演愈烈,为了使自己的主张得到任用,就必须针锋相对地与政敌论战,故孟子必须以锋芒毕露取代《论语》的坐而论道、雍容典雅。独特的文气不仅得之于时代,尚得之于孟子对论辩方法的独特认识——“知言养气”。所谓“知言”,即:“对方不全面的言辞知道它失足之所在;不合正道的言辞知道它与正道分歧之所在;躲闪的言辞,知道它理曲之所在,”如此大师便可以容闲暇地或引人入彀、或类比推理、或步步为营层层深入地牵住齐宣王的牛鼻子,使其走上施仁政的轨道;(见《齐桓晋文之事章》)轻而易举地将轻狂的陈相引入陷阱,使其不仅无还手之力亦无招架之功。(见《有为神农之言者许行章》)但“知言”还只是一种外在的表现,它源于自身的道德和理论的修养,这种内在的精神,就是所谓的“浩然正气。”而“养气”就是要培养这种天地间最伟大、刚强的浩然正气,从不做亏心事,日复一日地积累它,使它充满上下四方无所不在。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正气”,又曰“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乎天地之间,”又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浩然正气”是长期积累道义的结果,不能一蹴而就。浩气,正是人性中阳刚的发扬,人类之所以能向上,全恃此气。在孟子的思想体系中,“志”与“气”具有一种统帅与被统帅的关系。他说“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公孙丑上》)能否立“志”、固“志”,是一个人精神境界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浩气缺则志馁,人志馁则散失自信力,堕落乃至失败将随之而来。可见,孟子以养气助论辩哺文气,乃是从原本上,从人格力量上下功夫,所以能神明提挈抖擞,压倒论敌。孟文之阳刚美即由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