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崇高范畴新识

——伊格尔顿的《美学意识形态》述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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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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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1996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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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当代美学与文艺学家特德·伊格尔顿的《美学意识形态》(“The idelogy of theaesthetics”)一书于1990年问世。它从上一世纪英国经验主义夏夫兹博里等和德国古典美学康德、席勒等到现当代海德格尔等,中间以马克思为转折,经过本杰明、阿多尔诺,终结于后现代主义。这不是一般的美学史著作,而是立足于现代,旨在以一种历史的美学透视解决现实关怀问题。其第八部分“马克思主义的崇高”也不是一般所理解的美学,如里夫希茨、卢卡奇等所作的工作。其中没有涉及一般所关心的美学问题,如现实主义、典型、革命历史悲剧,包括他自己在其他文艺学论著中述及的如艺术生产理论等。在这本书中作者对马克思主义美学如其章题所示是从“崇高”这一美学范畴着眼。然而马克思本人,甚至重要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在美学方面并没有专门就崇高问题发表独特的论述,作者着眼于一种独特的政治经济的社会学视野把崇高范畴与马克思主义联系起来:“许多马克思最有活力的经济范畴暗含着美学的东西”。作者论述“马克思主义崇高”的理论依据主要是《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资本论》以及《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而对马克思关于悲剧的通信等却没有提到。这一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新视野显然与50年代兴起而至今尤盛的“文化学”研究有关,也表现出80年代新历史主义批判中突出的“互文性( intertextuality),即各种不同领域的‘本文’相互关联,渗透,融汇,贯通”的观点与方法。

      在作者看来,马克思的美学观念是与其共产主义思想体系紧密不可分的,作为人的全面性实现之解放是“人的存在的最终之美学化(aestheticization)”。所以,伊格尔顿所论的马克思主义美学是一种“大美学”的观念,正如他所说:“如果一种美学的存在是作为一切的成就,那么思想必须不被普遍早熟地美学化。”也可以说,前面所说的“美学”是一种“大美学”,后面所说的“美学化”是一般意义的美学。马克思的“作为一切成就”而存在的“美学”对于通常意义的作为一门知识学问的“小美学”而言,是“非美学化”的。基于此种观念,对于艺术,以通常把艺术限制在以其自身为目的的“自律”论而言,作者指出,在艺术的“自律中承载着最为政治的东西。”“美学如果要繁荣起来,它只能是通过政治的善,并且这种政治因此处于一种同美学的元语言的关系之中。”“如果美学要实现它自身必须通过政治,它暗暗地总是政治的”(《美学的意识形态》,牛津大学出版社1990年,第226 —227、208页)。就是说,“人的解放”作为“美学的实现”——人类美好理想的实现,既是一个美学的使命,也是一个政治的任务。美学是目的,政治是手段。它们的关系其实是相互“暗含”的:就是说在强调美学目的时,其中暗含着政治;在突出政治途径时,其中暗含着美学目的。

      美学,特别是近代以来,是在一种哲学唯心主义氛围的笼罩之下,唯物主义在那里“似乎没有得到什么特别好的遭遇”,作者指出,如果要从唯心主义重压之下恢复唯物主义美学的空间位置的话,就当从“人的身体本身(body itself)这一立足点开始”。 这样一个美学“唯物主义”出发点,又不是一般从美的根源和本质所作的哲学抽象的思辨,“人的身体”是同人的“类”存在的本质——劳动,和作为社会存在的历史性相关的。因此作者所关注的马克思的美学与通常所说“社会美”这个范畴密切相关。“人的身体”,还有“感性”的意义,由此出发作者展开了马克思《手稿》中关于人的感性解放的“美学化”过程。与这一过程相反的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的感性的贫乏化,表现为:一是“拥有感”,即私有财产下人的感性被单纯的财产和占有的观念所统辖,即,“私有财产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因此,一切肉体和精神的感觉为这一切感觉的简单的异化即拥有感所代替。”另一方面,感性的贫困化表现为,“把工人的需要降低为维持其肉体存在的最低限度的需要……”。恢复“人身体”被剥夺的能力只有通过私有财产的废弃,感性方有可能回到它自身。“需要或享受”作为人身体的感性,“失去了它们的自私性”,并与之相应的是“自然在其使用成为人的使用之意义上失去了它们的功利性。”作者认为,这就是马克思的最深刻的“美学”,即人的感性、力量、能力的操作是其“自身的绝对的目的之信念,没有功利的辨解的需要”。唯当身体的驱动力已经从“抽象的需要”解放,并且这对象已经接近从“功能性抽象”向“感性实践的使用价值”恢复,这才谈得上感性的“人化”——“属人的感觉”,也就是感性才可能美学地存在。因此“私有财产的废除,意味着一切属人的感觉和特性的彻底解放。”感性的“非人化”也就是感性的“属人的”性质被从人的“身体”那里抽象,在对象则表现为物的“使用价值”被抽象为“交换价值”。这种交换价值的抽象性被集中体现在商品和货币的特性上,如马克思认为,商品意味着“物的价值和它们的实体的分离”。作者指出:“货币对于马克思是彻头彻尾唯心主义的,一个空想的幻象的王国,在其中所有的认同都是短命的,并且一切对象都可能在对别的东西之打击下变换形式。就象社会寄生的想象的口味,金钱是一种纯美学现象,自我增值,自我指涉,所有物质真实的自律,并可能到具体存在中去祈求一种无限的复数。”(同上,第201页)

      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的美学是“反康德”的,即反对康德的“不关心(无利害)观照”说的。而就对狭隘功利主义的超离,马克思则是“充分康德”的,这就是“以人类为中心的目的”的美学观念。实际上只有摆脱狭隘功利主义艺术才谈得上“自律”,这在马克思早期著作中论述为:“作家绝不把自己的作品看做手段。作品就是目的本身;无论对作家或其他人来说,作品根本不是手段,所以在必要时作家可以为了作品的生存而牺牲自己的生存。”(《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 第88页)。这一思想在马克思后期被置于同艺术生产与商品生产的关系中加以考察;对于艺术家,一方面创作就象春蚕吐丝一样是他的本能,但同时生活在商品生产社会中的诗人艺术同时又有他获得生活来源的手段的意义进入商品生产,对于艺术生产部门的资本家,艺术则又是攫取剩余价值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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