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冲动与美感

作 者:
陈军 

作者简介:
陈军,女,1938年生,1961年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任《广东教育学院学报》主编、副教授。

原文出处: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1996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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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 冲动是生命的本能,是生命的内驱力,是一种宝贵的潜质,它驱策人类永远追求和创造。生命是各种目的总和,它以各种方式印证自己存在的真实意义,并顽强表现自己。人的本质是感性,它具体而多元。美感与创造具有天然的联系,美感是创造的动因,也是美感的投射。在美的王国中,审美主体能摆脱一切关系网的束缚,进入“精神家园”。

      [关键词] 生命萎缩 生命空间 创造性思维 美感

      生命不仅是一个会跳动的躯体,生命乃是一股强劲的、永不停息的潜能,19世纪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把这种潜能般的生命称为“生命意志”。马克思也说过“有意识的生命活动”。不同的学科,不同的思维模式对生命有不同的体验。宗教想尽力阐释生命的灵魂,文学精心描绘灵与肉的搏斗,医学热心于免疫力与健康,人类学关心人与自然的和谐,哲学强调“哲学上最高的东西是人的本质”〔1〕, 美学极力捕捉的是对美的感悟。但现代人却迷醉于现有的享受上,对于生命是什么似乎无须再发问。其实,生命是多方位的实体。柏格森曾说过:“生命是一种驱策力”。这就说明生命为自己的目的总是活动着。

      一、生命冲动

      生命冲动是人的本能,也是人发展文化创造的巨大动力。它是极为可贵的一种潜质。随着人的本质的不断变化与深化,人对生命的体验也越来越丰富和深刻,主体精神之所以日益复杂,在某种程度上是生命冲动的升级。

      生命冲动源于生命欲望。费尔巴哈说:“人类一切意向、努力和行为的根本意义,正是人性本质的满足,正是人类利己主义的满足。”〔2〕不管我们是否同意这个观点, 但对于人类一切行为与努力的动机,如果否认是人性的一种追求和对生命的体验,那人类就近于神,是没有杂质的躯体。事实上,从凡人到圣人,从愚者到天才,没有人会满足现状,一辈子愿意蹲在一个位置不受外界的干扰和诱惑。如果人类果真没有欲望,不求满足,那不是谦逊,那是麻木。那样的人群与文明社会的人格格不入,人类社会也就不可能前进和发展,因为无所求的生命是萎缩的生命。人有七情六欲,近代心理学充分论述了这些心理现象。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在人格理论中,就是从人的动机心理的发展出发,阐明人的各种需要。马斯洛著名的“自我实现”的理论,我们可以把生命需要与之联系起来。自我实现是最高目标,最高需要。

      生命冲动的意义在于,人不仅是一个最善于适应环境的生物,更主要的人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创造新的环境,去创造适应自己生存,并且生存得愉快的环境。人类为此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不畏艰苦地跨越一个个巅峰。从社会科学到自然科学,从物质文化到精神文化,几千年来之所以能从一个高度跨向另一个高度,是生命形成的价值形式,实现这种价值,正如费尔巴哈所说:“正是人性本质的满足”。马克思说:“人有现实的、感性的现象作为自己的本质、自己的生命表现的对象;或者等于说人只有凭借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3〕马克思在这里强调“表现自己的生命”。对生命有两种态度,一是消极度日,被动地一页一页地撕下自己的日历,无所作为,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快乐,没有苦恼,到死的时刻,甚至没有遗憾,这是生命的泯灭。

      生命是个浪漫的实体,它既听任岁月的安排,又不甘于命运的支配,它总是呐喊着,抗争着。它一次次地冲破自己曾经设置的禁区:封建主义——禁欲主义——苦行僧——极左;它否认压抑生命的理论教条与行为规范,它向着自身的价值“我行我素”。同样,在审美上也冲破种种误区,顽强表现自己,例如文革时我国著名女舞蹈家戴爱莲,自编自演芭蕾舞《和平鸽》,尽管技艺精湛,尽显风流,但事后被批判为“大腿满台跑,工农兵受不了”。曾几何时,一些人对舞蹈作了不成文的规范——不能扭股摇胸,视摇摆舞为“肉欲”,然而,坦胸露腿的现代芭蕾却日盛一日,它以身体力行的独特风格再次崭露头角。其实美国著名美学家鲁道夫·阿恩海姆早已指出:“舞蹈展示天成的而非人为的肉体,然而,为了使人体成为艺术,人体就必须转化为形式而使人接受”〔4〕。美国R·舒斯特曼在《通俗艺术对美学的挑战》一文中说:“摇滚乐是非洲人一种生机勃勃的美学表现”,“它唤起的反响更是精神饱满和动觉的美学,从而暴露了我们所设想的纯艺术欣赏中潜在的根本被动性”,“它启发一种回归肉体的快乐和美感,它是人类价值领域中被哲学长期压制了的权力。”作为人体与运动关系的舞蹈、体育,是身体之力唤起生命感,当美国的米高·积逊独一无二的舞蹈,李宁魔术般的体操令亿万观众迷狂时,那就显示了人的骄傲和自信。所有这些都属于感官的感染力,它与审美有内在的天然联系。

      二、感性的生命

      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199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他在《性的人》一书中,通过青年J的同性恋与性滥交等反社会行为, 从性的角度去透视人性的存在与“精神阳萎”的痛苦。诚然,性和感性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侧重生理快感,后者侧重心理快乐,生理和心理本来就密不可分,生理需求不是在麻木状态下进行的,把活生生的人分割出物质的与精神的互不相干的独立体,曾经是某些学科的理论误区。大江健三郎笔下的青年J的性行为是在意识支配下的选择,他并不仅仅为了性快乐, 而是夹杂着冒险,寻找某种体验。这个人物给我们的启示是:生命是极其复杂的,它不只是温饱与生存,不只是职业与金钱,正像美国一位大富豪的千金小姐夜间出动去抢劫,寻求强盗的体验一样。青年J 的反常行为不是绝无仅有,现代社会这种变态行为已经引起有识之士的深层忧虑。

      对于现代人,感性一词显得新颖而复杂,它被看成个性的一种内涵,相对于那种单一的、缺乏情感色彩的性格。通常,喜欢怀旧、感伤、想象、舒怀、憧憬、期待、追求、感悟的人,被认为是感性的气质。事实上,人的生命流程是这种情态的不断循环的过程,它既能支撑着生命,又能颠覆生命;既能脚踏实地、扎根现实,又想“拔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球”;既能生活在希望之中,又会骤然轻生。认识这种情态,是伦理学的任务,也是美学的任务,是对生命的一种审美新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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