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本文力图展示新时期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研究的状况——人们对研究对象及其地位和作用的认识逐步深化,研究的指导思想走向多元化,研究者有了更完整的时空观以及微观与宏观相结合的视角点,采用多层面的价值判断方式,研究方法从单一走向丰富。这些成绩值得肯定。但研究并未达到完善,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 中国古代美学的精髓在于它的富有民族特色的诸多范畴。本文将以范畴研究为基点,辐射到整个中国美学史研究。从研究者的立足点、视角点、价值判断方式和研究方法等方面,对新时期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研究状况作一个简要的考察,冀图为中国美学史的进一步研究提供参考。 一 任何一种研究都得有一个基点。这一基点不仅体现为研究者如何为对象定位,而且体现在研究者自身的观念定位、思维定位和视角点定位。毫无疑问,对研究对象的认识是研究的起点。中国古代美学理论同西方古代美学有许多区别,在中国美学史上,“美”不是一个中心范畴、元范畴,人们并不注重对美的本体论研究。中国古代美学理论的精髓集中在许多富有生命感悟的具体的审美范畴上。因此,对古代美学研究对象的把握,集中体现为对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的地位、作用及其研究意义的整体把握。首先体现为对中国古代美学范畴在中国美学史中的地位、作用的把握。许多美学史专著都把古代美学范畴的论述放在重要位置,但是,在美学史研究的中心对象和美学史体系的逻辑基点问题上,却存在一些差异。李泽厚、刘纲纪的《中国美学史》主要从狭义的美学史——即表现为理论形态的审美意识这一对象出发。敏泽的《中国美学思想史》则要“研究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审美意识、观念、审美活动的本质和特点发展的历史”。叶朗的《中国美学史大纲》给予古代美学范畴以中心的地位,他认为:“美学史主要就是美学范畴、美学命题的产生、发展、转化的历史,因此,我们写中国美学史,应该着重研究每个历史时期出现的美学范畴和美学命题”。他的美学史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部美学范畴史。曾祖荫的《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是一部中国美学范畴史专著,但它仅选择了情和理等六对范畴进行阐述。曾祖荫的《中国佛教与美学》着重从美学范畴与宗教关系来论述,拓展深化了范畴研究。叶朗和曾祖荫的专著虽然在逻辑建构上仍有薄弱之处,但都体现了对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研究的高度重视。皮朝纲也认为中国美学史研究的对象主要是理论形态的美学思想,而其集中体现是美学范畴和美学命题。他的《中国古代文艺美学概要》上编专论文艺美学的范畴。他与李天道合著的《中国古代审美心理学论纲》精选了21个有代表性的范畴,比较系统地论述了中国古代审美心理学的范畴。周来祥主编的《中国美学主潮》“抓住每个时代美学的总范畴和审美理想,作为历史发展的主要线索,着力揭示这一总范畴和审美理想的产生、发展、裂变、兴替的历史轨迹。”皮朝纲、周来祥的著作在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的内在逻辑体系的把握上都作了重要探索。应该特别提到的是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由蔡钟翔主编的中国古典美学范畴丛书,这套丛书以每一种(或一对)范畴列一专题,出版单行本。这应该说是美学史研究中的一个宏大计划,有利于对每一具体的审美范畴作全面深入的研究。已出版的如袁济喜《和——中国古典审美理想》、陈良运《文与质·艺与道》、涂光社《势与中国艺术》等。这套丛书的作者一般不是孤立地研究某一范畴,而是综合美学、文学、艺术以及哲学、政治、伦理、社会、心理等诸多领域,力图从多种联系和多重层面中探索美学范畴的历史发展和特质。新时期出版的专论古代美学范畴的著作,著名的还有赵沛霖《兴的源起》、刘九洲《艺术意境概论》、吴调公《神韵论》等等。由杨成寅主编、成立等撰写的《美学范畴概论》,是我国第一部系统地论述美学基本范畴的学术专著。书中第八编专论中国古代美学范畴。作者精选了15个重要范畴进行论析,对范畴的历史演变线索进行了比较清晰的梳理,对某些范畴如“物化”、“兴象”等等作了比较深入的挖掘。此外,新时期以来有关古代美学范畴研究的论文大量涌现,对许多范畴甚至一些过去不太引人重视的范畴都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所有这些都表明,新时期以来人们充分地认识到古代美学范畴在古代美学研究中所占的举足轻重的地位,也说明新时期的古代美学研究者们对于自身研究对象的特征性的把握大大加深了。 其次是中国古代美学范畴在整个中国文化以至世界文化中的地位和作用。这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的认识:第一,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是否有自己独立的体系的问题。中国古代美学理论的确有素朴的、直观性的、体验性的特点,系统性的理论著作很少,大量的论述是散见于各类著作之中的。正因此,一些对古代美学研究不太深入的人,受到当代一些反传统思潮的影响,否定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有自己独立的体系,认为中国美学范畴没有自己的逻辑起点,因此也没有系统的逻辑严密的美学范畴体系。但是,大部分美学家和古文论家认为中国古典美学范畴是有自己独立的体系的。叶朗认为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有很独立的体系和特点,他原拟在《中国美学史大纲》末尾专写一章《中国古典美学的范畴体系》;他还在《中国传统美学的再发现》〔1〕一文中重申了自己的观点。 林同华在《东方美学略述》中论及中国古典美学的范畴体系说:“这个体系的范畴模式,是以‘意与象’、‘意与境’以及两者的契合无间的‘意象’‘意境’的范畴为轴心,又以气与韵、虚与实、妙与神、道与情、理与趣、品与味、刚与柔、动与静等范畴为其表现形式的美学文化圈,成为东方美学中具有悠久传统的系统思想佼佼的群体”。〔2 〕第二,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的现实意义问题,即在中国当代的民族文化建设中,中国古代美学范畴可以充当怎样的角色。80年代中期以来,在一股反传统思潮的影响下,一些人认为,中国传统美学及其范畴都是陈腐的、僵死的东西,已经成为中国现代化建设的沉重包袱,因此最多只能把它们看作古董,进行历史性的研究。这种看法受到许多研究者的反对。许多研究者认为,中国古代美学及其范畴不仅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且可以在现代文化精神的建构中发挥重要作用。中国当代的美学理论建设离不开对中国传统美学及其范畴的研究,当代民族文化精神的重建也离不开对传统美学精神的挖掘和发扬光大。罗宗强、卢盛江在《四十年古代文学理论研究的反思》一文中就指出:“古代文论不仅留给今天而且留给将来。古文论不仅是给文学建设者,也是给整个民族的遗产。它不仅对我们了解历史、研究历史具有重要价值,而且在当代可以发挥陶冶情操,提高民族文化素质的作用”〔3〕。 叶朗指出:“中国传统美学不仅有属于过去的东西,也有属于现在和未来的东西”〔4〕。姚文放著文从结构参照意义、原型参照意义、 校正参照意义、阐释参照意义等方面具体论述了古代美学在参预现代美学的建构中所具有的意义〔5〕。第三,中国古代美学范畴的世界意义问题。 尽管有人认为中国古代美学范畴大多是随感式、印象式的,属于直观性的经验形态,无法跟西方的系统分析的理论形态相提并论。但大多数研究者认为中国古代美学范畴是具有独特的世界意义的。李泽厚、刘纲纪的《中国美学史》早已指出:“中国美学不但有着丰富的内容,而且具有和西方美学很为不同的重要特点,在这些特点中就包含了中国美学对世界美学的独特贡献”。叶朗在《中国美学史大纲》的前言中对此问题也作过十分具体而辩证的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