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世纪之交,中国美学在其主流上呈现出了三个最为明显的发展趋势:一是哲学美学的重建,美学本体论重新成为关注和思考的焦点,集中地体现出了中国美学从泛化性的徘徊向纵深性的开掘进取发展的趋势;二是人文精神的高扬,美学学科作为人文学科的重新界定,标示着美学从自然本体论、社会本体论向以人文精神为其根基的人学本体论转换的趋势;三是个体主体性的彰显,从人的社会整体的主体性向人的个体主体性进一步深入的发展趋势,则使中国当代美学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关怀的深度和现代化的时代精神紧密呼应的生机活力。 关键词 中国当代美学 哲学美学 美学本体论 人文精神 人文学科 主体性 个体主体性 一、哲学美学的重建 从美学研究总的特点来看,哲学美学的复兴或者说美学从泛化走向深化,这是世纪之交中国美学发展的一个新的明显趋向。 如所周知,从80年代至今,中国美学研究中出现了一种严重忽视甚至无视美学的哲学性,把美学的哲学特性有意无意地予以淡化以至取消的现象,这也就是为不少学者所指出的美学泛化潮流。他们“把作为哲学分支学科的美学无限的普泛化,把生活中一切同美学有关的现象不论巨细表里高低一概冠之以‘美学’的称号”。〔1 〕针对这种把美学降低为纯粹技术性或工具性学科的情况,有人早就严肃指出:“一些自称为服装美学、环境美学、技术美学等等名目的学科实际上算不上美学,他们无非说一些具体操作实践,没有什么理论深度。”〔2 〕这种泛化美学,遍及生活的各个方面,纵横交错,五花八门;也遍及于人们的各种活动领域和行业及年龄层次之中,名目繁多,数不胜数:从装饰美学,家俱美学、发型美学、美容美学、饮食美学到旅游美学、地理美学、山水美学、城市美学、恋爱美学、从行业和人群类型来分又有烹饪美学、公关美学、编辑美学、军事美学、体育美学、人体美学、足球美学和青年美学、军人美学、妇女美学等等。应当承认,这些美学尽管因其具有一定的实用价值,而不乏其存在的根据,但因为它侧重于应用,更多地侧重于技术性、工具性而缺乏哲学性、思想性,所以实在不能算得上真正的美学。另外,当把美学同一些与美学关系密切的邻近学科进行综合交叉研究的时候,也产生出一种在严格意义上不属于美学的“泛化美学”。如审美文化学、审美教育学、劳动美学、技术美学、科学美学和宗教美学等等,都属于这一类。应当承认,相对于前一类泛化美学,这些美学在哲学品格上要高得多,普遍性和概括性程度也高得多。但由于从本质上讲,它们只是其他学科同美学结合的一种交叉研究,所以并不是美学本身。因此,如果把它们当作美学,也很容易削弱和淡化真正原理意义上的美学,即以审美和艺术问题为中心进行哲学性思考的哲学美学。最后,时下流行的各种文艺美学以及各种部门艺术美学,如音乐美学、绘画美学、舞蹈美学、电影美学等,是不是泛化美学呢?这要具体分析,如果说它们是对文艺或各部门艺术进行哲学性思考,那么它们就不能说是泛化美学,而应看作是哲学美学内在包含的一个分支。如果它们主要是注重应用,停留于经验性、技术性的层面,那么它们从本质上就应当仍然被看作是一种泛化美学。 美学作为一门理论学科,尤其是作为一门哲学性很强的理论学科,有着它自己独特的高度概括、高度抽象以及形上意味浓厚的哲学品格。从西方美学史看,美学曾经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在西方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美学理论中,凡具有本体论根基、解决问题彻底的美学,无不与其注重和坚持美学的哲学本性相关。这些美学家要么有着极高的哲学素养,要么直接就是哲学家。前者有莱辛、席勒、英加登、苏珊·朗格、姚斯等人为其代表,后者则有康德、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伽达默尔和马尔库塞为其重镇。在中国美学史上,解决问题彻底、本体论根基深厚的美学也首推老、庄、孔、孟以及玄学和禅宗的美学,以及在不同程度上以他们的哲学思想为基础的美学,如刘勰、司空图、严羽、袁枚、叶燮和刘熙载,至于王夫之、王国维则更是集哲学家和美学家于一身的典范,所以他们的美学也格外有深度,有见地。 自80年代以来,不少学者曾谈到美学研究的沉寂,应当说,这种沉寂正是针对哲学美学或理论美学而言的,相反,应用美学的普泛化却是热闹得很哩。这些年来有的人说美学热,有的人却说美学冷,乍看起来,似乎很对立,可仔细想来,他们其实说得倒是同一码事,说的都是应用美学或泛化美学的热和理论美学或哲学美学的冷,只不过着眼的方面不同而已。从应用美学和理论美学的相互矛盾关系来看,所谓美学泛化就是指美学研究中出现的一种以应用淹没理论、应用取代理论的倾向,这不仅严重地影响了理论美学的发展,削弱了美学的理论深度,而且甚至有造成人们对真正的原理意义上的美学的忽略和遗忘的危险。因为当各种应用美学都被冠之以“美学”的称号之后,真正的原理意义上的美学,即作为哲学美学意义上的理论美学也就被淹没、被取代了。这样,既然一切泛化美学都成了“美学”,那么“美学”本身也就不存在了。这也使得美学研究越来越远地避开了那些最复杂、然而又是最根本的问题,有的干脆以“当代美学研究要面向实际”为理由声称要取消这种探索,要把美学变成“美化学”,当作一门“追踪科学”,放弃体系建构,这其实是要把美学降格,甚至取消。如果这种情况不能改变,就有必要提倡一种“元美学”的研究,以区别于各种应用意义上的泛化美学。质言之,我们之所以在这里要指出美学的泛化现象和强调美学的哲学本性,并无否定和排斥应用美学的意思,而只是意在指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美学研究中确实存在着一种危险倾向:应用美学的泛化有可能淹没和造成对理论美学的忽视和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