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472X(2004)03-0009-04 美在生活中,是一种美学视界。美学的发展历史即呈现出这种视界的变化。西方古典美学和现代美学体现着各自不同的视界基点,也对美的来源有着不同的阐释和认识。尽管在西方古典美学中,唯心主义美学和唯物主义美学在本体论有着本源性的差别,但它们都本质地强调主客二分、二元对立的理性,强调外在、对抗。现代美学则表现为在古典美学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瓦解下,去重新审视美的来源的方法论,强调立身于其中的非理性,强调内在、协合,并集中体现为在体验中去把握和认识流变的美。西方古典美学的宏大叙事为我们建构了肯定性的边界,而现代美学作为一次视界革命极大地拓宽了美学边界,从否定性中为我们勾勒边缘、流变的美态。不管是肯定性边界还是否定性美态,都给我们以生活的启示,生活在美中,就是要以二者协合的眼光审美地去看待生活,美无处不在,即使充斥于其间的有丑恶与荒诞,它都不妨碍我们以审美的态度来追求生活真谛,做一个人性完善、人格完美的人。 一 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美是生活”。在这个美学判断中,他坚持了:“美以及艺术都来源于现实生活,而非黑格尔所认为的那样‘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强调现实美高于艺术美,”[1](P235)在艺术与现实的审美关系问题上,对现实(客观)作了本源性的肯定,即美的本质在于生活,美就是生活本身。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这个基于唯物主义本体论的关于美的本源问题的认识,把美与现实生活联系了起来,极大地接近了美与现实生活之间的关系,使美学对象的研究前进了一大步。我们同时也看到,在车尔尼雪夫斯基美学思维中,包含着古典美学难以超越的困境,那就是以“人如何可能”来代替“审美如何可能”的美学视界难题。从本质上车尔尼雪夫斯基对美的认识是基于古典美学二元对立之上回答的“人如何可能”这个问题,也就是说,美存在于现实生活的现象中,这里存在着一个独立于“我”的(现实的我)美的本质,它的视界基点是价值中立的非现实的我。因而他虽然肯定了美与现实生活的联系,但却没有本质地回答美与现实生活如何联系,怎样联系,亦即审美如何可能,这表明了古典美学不仅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且从本质上瓦解了古典美学存在的基础,抑或是把古典美学自贬于哲学的羽翼之下。正如潘知常教授所谈到的:由此与其说理解了审美活动,不如说理解了我们理解审美活动的理解方式、思维方式、心理期望、结果,审美活动不存在自己独立的认识对象、认识结论,而是在开始之前就已预设了一个已经被认识活动完成了的认知结果。审美活动没有自己的独立作用,而只是协助认识活动,把预定的认识成果以形象的审美方式传达给读者……[2](P44)在这种美学视界困境中,现代西方美学家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探讨和思考,并逐步深入到“审美如何可能”的问题上,它的代表就是为美学进行科学划界的狄尔泰和采用限制“思”、“加括号”和“悬置”的方法,“不是抽身远遁”,而是站出自身“站到世界中去”的海德格尔。 狄尔泰在超越西方传统美学的视界困境中一改西方理性主义美学传统,指出:“生命作为人类历史发展与人类精神创造活动的主宰,是精神科学真正的研究对象”。[3](P50)“而无论如何,只有活生生的人才是精神科学分析的起点和终点”。[3](P51)他因此而建构了“体验——表达——理解”的理论框架和方法论基础。[3](P52)这一理论改变了主客二分、主客对立、主客外在的关系内涵,而使体验者和其对象不可分割地融合在一起,主体全身心地进入客体之中,客体也以全新的意义与主体构成新的关系。此时无客体也无所谓主体,这种活生生的关系成为体验的关键。对象对主体的意义不在于它是可认识的事物,而在于在对象上面凝聚了主体客观了的生命和精神,二者彼此不再外在与对立。 与狄尔泰的“体验——表达——理解”超越西方传统美学主客二分的视界困境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海德格尔。在海德格尔看来,要重返真实的生命存在,就必须走出主客二元的模式,“站出自身”,“站到世界中去”,由此,他提出了在与世界所构成的“在之中”这一人与存在一体的思路。这个论断在与世界所构成的“‘在之中’,是‘存在的敞口’状态,是二元对立的超越,不同于传统的二元对立基础上的主体与客体所构成的‘在之中’,而且前者先于后者。”[2](P323)对于海德格尔的本质直观从根本上说还是在于克服西方传统美学主客二分彼此对立外在的关系,是要超出于主体与客体有限与无限、现实与理想、经验与超验之类的对立,正是通过审美方式,使存在之为存在出场,彰显自身,趋达恬然澄明之境,为审美如何可能架起了桥梁,提供前提条件。 如果说狄尔泰在限制理性、活跃精神(非理性)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那么在他前后的西方美学界关于非理性的甚嚣尘上也使美学走进了新的误区,必然是陷入非理性主义的泥潭。这也决定了美学的主题必将超出传统美学的视野,即不是从肯定的角度来认识美、美感,而是从否定的角度和命题来阐释美,但排斥理性也意味着非理性也是不真实的,这也决定了非理性地审美视界也必将走到其历史的尽头。在海德格尔看来,“真正的人应当是一个一切尚付厥如的‘此在’,审美活动就产生于这一‘此在’,向真正的存在敞开、显现的澄明状态之中。在这里,‘此在’不是被决定、被限制的东西,而第一次成为自我决定的东西,他设法寻求着人与世界的和谐、主体与客体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同时也避免了两个方面的失误,既没有理性认识那样把我想象为我们,也没有象非理性的直觉那样把我逼入自我封闭的险境。”[2](P325)尽管海德格尔的此在一定意义上否定了非理性主体,试图使理性与非理性统一,但是却把自由的内涵即自我超越与自由的条件即对于必然性的把握割裂开来,因此,也就仍旧不能达到主体世界与客体世界的真正统一。针对以上对超越古典美学边界的否定性阐释,潘知常教授做出了现代美学思维方式是多极互补模式的判断,进一步提出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强调理性、对立)和多极互补模式(强调非理性、融合),“都具有内在的不合理性,这也决定了西方美学的二元对立模式与多极互补模式实际上各自强调了美学模式的一个方面,或者偏重同一性、绝对性、肯定性,或者偏重差异性、相对性、否定性,其结果都是难免陷入困境,并提出两种美学模式在于互补而非对立,”[2](P323)这才是美学发展的真正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