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I0;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462X(2004)05-0102-06 一 基于对人类精神维度的建构,希腊人高度重视审美与教育。在追求和获取真理、知识的价值指引下,苏格拉底发现了德行、美、教育的三者关系。柏拉图建立了理念与美的政治理想国。亚里士多德则提出艺术是摹仿,摹仿源于求知本能,摹仿本身就是教育与学习的学说。而贺拉斯的“寓教于乐说”更是理性主义经典。也许是某种机缘,希腊罗马时代的这些思想家们都亲躬于教育。18世纪在启蒙精神的催动下,审美与教育被提升到空前的高度。审美与教育不仅是改造个体的力量,而且是社会革命的动力和方式。不过,18世纪之前,囿于对人的生存与发展视野狭隘、定位偏差,审美与教育始终未能在人的全面发展和解放的层面上找到深度结合的契机。 希腊从苏格拉底起开始了从探寻自然到思索人本的重大文化转型。如果说,前苏格拉底时期智者哲人们对审美与教育还是经验性注意的话,由于向思索人本价值、追求人生意义转型,审美与教育受到了苏格拉底理性的重视、认真的关怀。黑格尔曾说过,“在苏格拉底那里我到也发现人是尺度,不过这是作为思维的人,如果将这一点的客观的方式来表达,它就是真,就是善”[1]。在苏格拉底看来,理性是人之为人的根本规定性,因而追求真理成为人生存的终极目的。实现人生终极的主要方式是善行,而善行则须教育、审美来培养、达成。首先,一个人只有用理性对待世界,对待自己,他才能够有正确的行动并在正确的行动中发现真理。而最深刻的真理就是普遍的善,对普遍的善的发现、昭示就是善行。所以,苏格拉底一再教诲人们,生活的意义在于善行,在于不断的道德完善。循此,教育便十分重要。善行可以通过教育培养、训练出来,因为凡是真理,都是知识,通过知识便可掌握真理。教育就是学习知识、掌握知识、运用知识的基本方式和过程。其次,在苏格拉底看来,衡量美的标准是善。他坚持善的即美的,美的一定是善的,掌握美就像掌握知识一样,需要教育的培养和训练。只有在教育中,人们才能认识到关于美的真理,掌握关于美的知识,实现最大的美——善行。 在希腊罗马的思想大师中柏拉图对审美与教育的论述最充分,最广泛,影响也最大。公元前387年柏拉图创建了阿卡德米学园,亲任校长和教师。他创建学园的目的在于通过哲学教育、数学教育、艺术教育培养理想中的国家统治者和管理者。柏拉图对审美、艺术怀有崇高的情感,始终视审美、艺术为洞见真理、发现理念的过程与途径。柏拉图认为对理念的发现就是一种“神灵凭附”、“迷狂出神”的审美至高体验。智慧与快乐的统一便是至善特征之一。他著名的《克拉底鲁篇》将音乐教育看成惟一能够影响灵魂的教育。通过音乐教育灵魂能得到美的洗礼,得到提升。受到良好音乐教育的人可以敏锐地判断出一切艺术作品和自然建构的美与丑。在他晚年的《法律篇》中,集毕生之智慧和经验对情感与善行的关系进行论述,声称善的理念转化为善的行为必须借助理念和痛感。艺术可以使人真正明白快乐与痛感的内涵和功能。如此,艺术实际成为从善到善行的中介。在许多人的记忆中,似乎觉得柏拉图否定艺术,轻视审美教育而重视哲学、数学教育。的确,柏拉图说过艺术是摹仿的摹仿、镜子的镜子,缺乏真理性,他也曾扬言要驱逐艺术家,甚至责骂艺术家伤风败俗,堕落丑陋。其实,在柏拉图心目中有两种艺术。一种是理想的艺术,它是心灵的明灯,理念的洞达,灵魂的福佑。另一种艺术是他所面对的现实艺术。柏拉图始终鄙视当时的流行艺术,指责它们亵渎神明,毫无理性,败坏道德。显然,这种艺术无法对人们实施审美教育,更不能有助于建设精神的理想国,这当然要遭到柏拉图的断然否弃和严厉批判。 亚里士多德像他的老师柏拉图一样重视教育和艺术。他曾创办吕昂克学园,后世的人们公认他是职业教师和学者。亚里士多德认为体育教育有助于培养青年人的勇敢和体魄,而艺术教育在提高人们艺术鉴赏力的同时,提高了人们的“高尚情操”并且具有休闲性质。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中说艺术教育所实现的生活休闲是人类生活的最自然也是自由的目的、境界。由此可见,席勒的“游戏说”在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体系中已出现思想端倪。对于亚里士多德,人们最熟悉的莫过于他的“摹仿说”。亚里士多德指出,艺术起源于摹仿的本源有两点,一,人具有摹仿的本性,二,在摹仿中人们能获得快感。摹仿实质上是一种培养、训练和教育,它是一种实践性的多元教育过程。摹仿的教育过程来源于人的本性,来源于人与生俱来的生命冲动。正是在这一生命过程中,向外,人们获得了关于世界的知识;向内,人们感到了对生命存在价值肯定的满足,产生了快感。在这里,亚里士多德第一次在教育框架中将生命、知识、快感联系起来,使教育、审美不仅像他的前人一样在人的理性、善行层面上得到确证,而且在人的生命存在的层面上发现了责任、教育的意义。从这个角度来审视亚里士多德《诗学》关于悲剧的理论,就会领悟到亚里士多德对悲剧的理解寓含着审美教育的意蕴。在《诗学》中,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诗人通过摹仿而引起恐惧与哀怜之情是悲剧虽悲却能吸引观众之本。在亚里士多德看来,悲剧人物不是完美无缺的英雄,也不是罪行累累的恶棍,而是与大多数凡人一样的平常人。悲剧人物由于“过失”而导致的可怕后果必然导致与之相似的观众的悲伤与哀怜,引起他们对自我生活的回忆、体验和反思,最终导致“净化”。这一过程既是审美过程,也是一种典型的教育过程。“净化”(Katharsis)的古希腊词源本意为祛除罪过。悲剧使人“净化”无疑指人通过欣赏悲剧打通艺术悲剧与生活悲剧的隧道,使艺术经验走向生活经历和体验,从而反映生活,接受震撼和教益,从而达到心灵提升、道德净化的目的。可以说,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是另一版本的审美教育理论。 罗马时代的理论家贺拉斯建立了完整的古典主义文学标准,在为文艺功能下规则时,他强调“寓教于乐”。“寓教于乐”一方面保持了自苏格拉底以来,经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所一直崇尚的关于艺术必须具有社会教育功能的伟大传统,另一方面也表现出他试图纠正希腊人过分重视艺术的教育功能的偏颇,希望求得艺术过程中审美与教育之间平衡的愿望。正是这种努力,“寓教于乐”成为古典主义文艺的基本精神。至贺拉斯后,由于基督教的霸权,审美、教育皆成为神学的附庸,对审美与教育的关系问题的研究基本被取消。而文艺复兴、新古典主义的三百年中,人们对审美与教育的理解从未越出希腊人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