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现代性的伦理话语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胜清(1971-),男,湖南耒阳人,浙江大学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文艺理论与文艺美学研究。浙江大学 中文系,浙江 杭州 310028 黄柏青 中国人民大学 哲学系,北京 100872

原文出处:
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在现代性语境下,美学的伦理话语主要表现为个体主义、普遍主义以及两者的复杂关系。个体主义的伦理话语作为世俗社会关系的观念表达,追求个体的感性自由,注重主体的物欲享受,为世俗生活形而下的性质提供了意识形态意义的辩护。同时,个体主义伦理话语也导致了人性异化的现实。普遍主义伦理话语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现代性诉求,它出于对公共理性的维护,体现了人性形而上的意义追求。中国美学现代性的伦理话语是个体主义与普遍主义的统一形态。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4 年 10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7835(2004)04-0010-05

      一

      作为一种实践活动或理论诉求,现代性或现代性意识已经构成了我们对于当下中国社会生活性质的基本判断。受此规定性的影响,当下的美学实践与美学理论活动都自觉不自觉地围绕着现代性命题在做文章,区别仅在于,一部分举措着力于对美学操作性、技术性因素的现代实验;一部分举措旨在勾勒美学现代性的精神轮廓,思考美学现代性的历史性意义。准确地说,美学现代性应该是这两者的有机统一,因此,从两者辨证统一的角度来论证美学的现代性才具有现实性,否则,美学的现代性就可能沦为一个伪命题。但是,就目前经济领域中现代性的展开的情况来看,作为高扬人类理性精神的现代性情形并不乐观。关于这一点,恩格斯在一百多年前对启蒙运动的“理性的胜利”所作的评论至今仍有警示意义。就这个意义而言,对当下中国美学现代性的精神意义与价值理性进行论证与建构更其紧迫,惟有优先对美学现代性的实质内涵与人文价值作出说明,提出建议,才能从前提上论证美学现代性的合法存在,而关于美学现代性的伦理价值建设就成为了一个本题论意义上的问题或问题的答案。

      准确地说,当下美学的伦理话语更多地表征为一种危机性状,充斥美学空间的是各种伦理方式的诸神并置与话语狂欢。与其说当下的美学面对的是伦理话语真空,毋宁说是美学本身伦理定向能力的尴尬表现,形象地说,是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过分多元而零碎的伦理复杂图式所导致的美学价值理性取向的无所适从。否认这是一种危机显然不智,因为伦理格局上的诸神争夺意味着权威的阙如与意义的涣散;但是,仅仅拘泥于危机的判断也有失偏颇,理由在于,若干道德谱系的存在赋予了美学更多的自主性与可能性,而可能性就是选择性,这难道不是审美创造性的最好注释吗?问题的这种提法就使美学伦理话语的建构不得不承诺这样几项前设条件:当下各种伦理话语是否都具有语境合理性?倘使有,它们各自合理性的界限又怎样?是否存在整合的可能?如若可能,最佳化匹配的方式是什么?

      如果要对上述设置的问题作出有效的承诺,美学伦理话语的语境就必须得到规定。从时间概念上讲,“当下”就是一个抽象界定,将“当下”转化为历史性的表述便是市场经济秩序的确立与展开、改革开放既定经验的持存、现代社会范式的期许与践诺。现代性秩序或意识就从整体性质上演绎了这样三个相辅相成的现代化构架,因此,将“现代性”作为当下的问题框架就使得美学伦理话语获得了清晰的身份意识与背景认同。正是在现代性的规约下,现行的审美活动才生发出了伦理话语喧哗、价值意义歧出的情势。

      关于现代性的确切含义,诸多的哲学家、社会学家乃至文学家都有许多不尽相同的理解,为了论述题旨的需要,在此仅限于对各家关于现代性所认同的基本特征来讨论当下美学的伦理话语。按照俞吾金先生在《现代性现象学》中对西方各主要现代性流派关于该概念的归纳,“现代性”价值被简约地表述为:“独立、自由、民主、平等、正义、个人本位、主体意识、总体性、认同感、中心主义、崇尚理性、追求真理、征服自然等。”[1]虽则简约,但对于说明美学问题却并不简约,因为这些价值单元涵括了各自所指涉的正负价值判断的可能性,正是基于这种可能性才催生了现代性的张力模式。反映到审美形态上,就出现了两种基本的现代性看取方式,即个体主义与普世主义两种既对峙又互渗的现代性运行模态,它们所引领的美学伦理价值特征或价值效应形态也相应地被区分为个体经验主义和人类普遍主义。但这只是在理论层面上就主导的伦理价值形态而言,现实情况的复杂无疑要远甚于此。美国学者马泰·卡林内斯库就文艺审美的现代性问题专门写了一本《现代性的五副面孔》,析分出了现代性框架下的五种文艺审美样态:现代主义、先锋派、颓废、媚俗艺术、后现代主义。姑且不论这种规整性的划分到底是否符合实际情形,仅就这种可划分性本身来说,它却昭示了美学伦理话语的现代性诉求的两种或多种向度,这即是说,如果能有效地将两种主导倾向陈示出来并作出批判性的判断,关于其他的受此两种倾向辖制的亚美学伦理话语形式也就能得到有效的说明。惟其如此,恶性的诸神互相诟病局面才会终结,而良性的诸神互相支撑的态势方能彰显。

      二

      身处世俗秩序当中,最容易被美学倚重并构成为美学伦理主题的经验便是当下个体主义感受的泛滥。针对中世纪浓重的神权宰制对个体自由的极端挤兑与非理性放逐,现代启蒙运动掀起了旨在复归人性、倾覆感性享受的禁忌、重塑古希腊民主世俗生活秩序的理性主义文明工程,运动的结果便是确立了个体主义的历史合法性。此时的个体主义确乎最大限度地释放了历史真理性意义,也构成现代人性建构的优先选择,但是,当工具理性精神成为社会的统制性意识形态而坚持社会唯物质利益追求的单维度发展策略时,它本身便面临了合法化危机,一如封建神权曾经有过的危机那样,问题的症结就在于现代性运动对理性的非理性运用。迨至当下,这种危机仍然缠绕着人类的发展,在此意义上,世俗秩序就意味着人性的某种物化,它使得个体主义曾经的祛魅成了媚俗,曾经对感性人性的理性判断滑入了对理性的取消以及对抽象个体主义的恶意放纵。美学伦理话语的个体主义取向就言说了这样的人与社会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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