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040(2004)04-0049-06 丰腴的生态世界充盈着勃勃的生命机能,使自然审美与生态审美内在地统一起来。人对自然的审美态度起因于人生命的内在机能,外在地表征为人与自然的亲情与伙伴关系。自然生态审美关系的建立,决定了人对自然不能是役使性和征服性的关系,而是在亲情与伙伴的交往与互动中品评着生命的韵味,显示着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生态性意义。 一、自然审美对人与自然共在关系的确证 自然审美是自然的人化与人的生态化的统一。自然审美的外在表征是人与自然的生态存在关系,是自然的美与人的美的自由契合,而促使其能够达到天然地醇化与契合的动力机制,则是生命的生态化存在。生命的润化所表征的自然审美的内在机制就有同于康德所说的那种生命的“共通感”。 生命“共通感”内蕴着强烈的体验性因素和生存论意义,而生命存在的体验性往往具有选择性,其生存论的朝向也主要是人的存在,因而这使得人之于自然世界的审美体验和生命活动的形成都具有多义性和神秘性,同时也会使人排解在物质与精神关系的困扰和歧义中。阿多诺称“自然美的实质委实具有其不可概括化与不可概念化等特征”,自然美在其本质上也具有不确定性,但他又说:“自然界的任何片断,正像人为的和凝结于自然中的所有东西一样,是可以成为优美之物,可以获得一种内在的美的光辉。”[1]正是在这种生命“共通感”中所透视的“内在的美的光辉”使自然的生态审美成为可能。 自然审美面对自然界中存在的各种事物,不论是有机的还是无机的,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就其走进审美的视域中,审美者都会致力于开掘并赋予其生命感。就是极力推崇艺术美的黑格尔也曾给予自然美以显赫位置,并称自然美是第一种美。当黑格尔的“理念”像维纳斯出浴那样,在其“绝对精神”的海洋中刚刚浮出水面,进入感性层面的第一站就是自然美,同时他肯定了“自然的生命才是美的”,因为“有生命的自然事物之所以美,既不是为它本身,也不是由它本身为着要显现美而创造出来的。自然美只是为其它对象而美,这就是说,为我们,为审美的意识而美”。[2]在自然审美体验中,审美者是以感性的生命及人的精神性存在为特征的生命活动体,他可以把自然事物的生命存在转换为人的生命存在,将人的生命反衬为自然事物的生命存在。审美者在“共通感”中体味到生命存在的意义和富有激情的生命活力,其自然审美就成为“内在的生气灌注”(黑格尔语)的整体的美。在这种条件下,生命感便成为人与自然事物交融的中介,其自然审美体验实际就活化为对生命感的体验,那么,对于生命感的体认就转换为人的生态化存在的内在机理。因此,自然审美的愉悦,并不只在于对人与自然存在的实体性体认,而更在于对生命感的认同中获得美感与享受,需要从中寻求精神超拔的快乐境界。在老庄的自然审美论中就突出了这种人与自然之于生命感的生态关联,他们并不把“道”论自然看作是实体性的自然,而是视为生命感的自然,“无为”的自然,因为“天地无为而无不为”,便可“化生”生命的存在,其实“无为”之境的化成,就是“大美”之境,是一种快乐之境。 自然审美对人与自然共在关系确证的第一要义在于生命的存在。人与自然共在是一种生成性关系,是自然的人化和人化的自然相统一的生成性过程。在马克思那里,这个过程被确定为社会实践活动。实践活动不断地将自在的自然转换为自为的自然,作为“为人”的过程,实际也是趋向人类生态化存在的过程。自然的人化表现的是过程性,人化的自然表现的是结果性。自然存在的趋向是为人的自然,对于人的存在来说是价值性和意义性的自然。按照学术界通行的理论,自然对于人的价值意义,使自然审美的存在成为可能;作为一种自由的象征,人的实践自由的存在本性在自然事物上得到显现,那么,自然事物就具有了美的特征,自然美也就此而存在着;自然事物以此而引起人的审美情感的波澜,并涵蕴到人的审美意识中,便由此而产生自然审美感受。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体验生命存在的方法是多方面的,可以是感性的,也可以是理性的;可以有物理性析分,生物性剖解,也可以有哲理性思辨。但感性生命的存在却不可能不是基础的方面。感性生命使人与自然相通连,人的生存质量在很大程度上就在于人自然躯体存在的质量,人的生态性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关涉到自然性的存在。我们所深深感悟到的生态危机对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危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危害着人自然躯体的存在。美学家乔治·桑塔耶纳以她的自然主义审美观讨论美感时所提示的一个重要话题,就在于对感性生命力的理解。她认为,“人体的一切机能都对美感有贡献”。因为“人体是一部机器,凭借某些生活机能组合在一起,机能一中止,它便要解体”。诚然,人的感性和理性的一切活动,都要依赖于人的肌体的存在,人之生命力的存在。桑塔耶纳说:“每当快感的金丝进入我们智力经常勤敏地织成的网络中,它就授给这万象世界以我们称之为美的那种神秘微妙的魅力。”然而“人性的一切机能无不能对这种效果有所贡献”。为此,桑塔耶娜还设置了一个被她称为“第二兴趣对象”的本能性活动为美的始发因素。她说:“如果你想制造一个对美极其敏感的生灵,你再也想不出比性更适合这个目的的工具了。”因为“性赋予人一种无声而有力的本能,驱使他的身心不断地向往异性;性使得选择和追求伴侣成为他生活中最可爱的事情之一;获得伴侣就有最强烈的快感,遇到竞争就引起最剧烈的愤怒;寂寞无偶就永远郁郁不乐”。恰恰是由于这些本能性生命活动“触及了你灵魂深处。深藏在心中的财宝都浮现到意识的表面上来。你的想象力和心灵第一次觉醒。所有这些新的价值都结晶在那时呈现与心中的那些事物。如果幻想为某个人的形象所盘踞,而她的品质也有力量促成这种变革,那么一切价值都集中在这一形象上了。这个对象就显得十全十美,而我们就是所谓堕入情网。如果这刺激并不是一个明确形象,那么所唤起的一切价值就分散于这个世界上。而我们就成了所谓大自然的爱好者,而且发现了事物的美和意义”。“对于人,整个大自然是性欲的第二对象,自然的美大部分都是处于此种情况”。[3]我们难以认同桑塔耶娜这种自然性欲主义的解析,以及她把人的性欲程度作为自然美存在的参照,因为自然美作为显示人类自由形象的肯定性价值,它还需要超越人的直接生物性和物质实体性,以及直接功利性的存在,并且人类对自然事物的审美感受的程度直接受到人类社会性发展程度,以及人类的精神性存在品质的影响,自然事物的美与人的生存和发展必然表现着一定的社会意义和精神化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