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378(2004)02-0023-03 时至今日,美学问题仍然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中最扑朔迷离的问题之一。其主要征侯表现为美学的研究缺乏一个坚实的、可供依赖的基础。像哲学的对象不可指证一样,美学的研究对象也不可指证,这或许是从古希腊以来一直把美学作为哲学的一个分支的重要原因之一,也是美学依附于哲学、由此造成困境的主要原因。实验心理学试图把可量化的数据作为美学研究的出路,语言哲学从语言存在的世界对美的解读,也在为美学研究寻找这么一个基础、出发点。虽然美的本质问题的追问,在现今学术界已经成为唐·吉诃德式的笑柄,但是,这一问题只是为当今的学术语境所拒斥而处于“隐”的境地,其不可取消、继续存在是不可忽略的事实:它饶有趣味、不断引人深思,只要人类还有形而上学的需求、还需要形而上学的慰藉,这一问题将永远存在。 一、理论世界和生活世界:柏拉图追问的合法性 柏拉图对美的追问,导致了个别的美和一般的美的区别,这一区别受到了黑格尔的高度评价。柏拉图是承继了苏格拉底开创的理性主义学术倾向和生活原则而做的区别,黑格尔作为理性主义发展的顶峰,对柏拉图的高度评价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实际上,柏拉图揭示的,是美的问题上理论的世界和生活的世界的佯谬原型,或者说,是学科形态的美和生活形态的美的佯谬原型。柏拉图是把科学性的思维方式作为一种普遍性的思维原则而使用的。现在的问题是:这种思维方式是否具有普遍性?它是否需要界定一个范围,像康德为人类理性界定范围一样?就是说,柏拉图的追问是否具有合法性?问题的答案,可以有两种:一是科学的、理性的思维方式是—种普遍必然的思维方式,就像康德所说,人类理性的自然倾向,就是超出个别的、偶然性的现象,去追问其普遍性的一般本质。这种答案的逻辑结论和操作结果,是哲学史上各种“形而上学的迷误”及其合法性。二是认为,科学的、抽象的思维方式,只是在特定的对象范围中有效,不适合以感性形态来确证的类似于“美”的问题。这是自费希纳开创至维特根斯坦而明确的现代哲学的基本看法。在这种观点看来,美的本质问题是“假问题”,对美的探讨,只能限于现象描述的“家族相似”,而不能做进一步的追问。否则,就必然遭致种种捉襟见肘的理论尴尬。 第一种回答作为历史存在,它的漏洞构成了第二种回答的素材。在这种学术语境中,柏拉图的方式成了没有现实生命的历史陈迹,甚至其提问的方式也受到质疑:能不能用理论世界的方法去抽取和剥离生活世界的丰富性、动态性?显然,用理性的语言和方法对生活世界的剥夺是牵强的,它造成了生活世界的感受和理论世界的分途,使理论以强悍的态势表达着对生活世界的优越性,也使生活世界以其丰富性、个别性、偶然性映照着理论世界的贫瘠、苍白和无奈。然而,力图把美学问题科学化、明晰化的现代哲学倾向,实际上在思维方式上和第一种回答异曲同工:也要用理性的方法解释、说明、描述美的问题,这也是用理论来抽剥生活世界的丰富性,而这种方法在有限的程度上“说清楚”的同时,也剥夺了问题本身的形而上光辉:学术意义增加,而诗性智慧黯淡。 柏拉图所遭际的,是生活的诗意的世界和理性的抽象的世界的佯谬。这种佯谬存在于思维活动中,是思维佯谬的必然表现;也存在于学术领域中,显示着学术的基本品格。柏拉图从一般性为美的丰富性和个别性找出路,尽管受到来自当代学术思想的非议和修正,但它实际上是人类思维难以回避的,正是这种对生活世界的抽剥,展示了理论的局限性,也使美的形上思考才变得具有魅惑力量。 二、理论世界的让步:向科学延展 美的问题在形而上的追求中,成为光彩夺目的一环,满足思想者思想的需求,带来形上的慰藉。即使从最低限度上说它也是激发思维的乐趣,使之丰富和深化,变得复杂和敏锐。但是,从另一面说,美的形上思维的无根性、生活世界的动力性带来的形上追求的疲惫和厌倦,加上科学思维的明晰要求,又销蚀着柏拉图式追问的意义基础,将生活世界和理论世界的佯谬做必要的调整。 自黑格尔哲学解体后出现的科学的美学发展方向,在为美学研究寻找可靠的基础的同时,也为艺术科学的出现提供了契机。康德拉·菲德勒、格罗塞、施皮策、玛克斯·德索,就是这一背景下为艺术科学建立做出重要贡献的代表人物;语言哲学在为哲学找到(至少这种哲学认为)其根据和意义的同时,也为美学学科提供了语言基础:美存在于语言世界里,美本体的样子,和我们对它的言说相吻合,所以,分析美在语言中的意义,是探索美本体的重要途径。语言哲学把语言认为是世界的本体,有着明显的局限性,但是,这一趋向同样出于避免柏拉图式的理论佯谬的目的。 美学领域的科学美学各流派的迭起、发达过程中对形而上问题的悬置,使美学作为一种理论体系、学科获得了新的增长点、展示了新的气象、新的生命力。从生活世界和理论世界的佯谬原型来看,这可以说是理论世界向生活世界的一种让步和躲避,而不是积极的应对。其积极意义在于,从科学的层面上肯定了美学存在的价值、合理性,从而减少了对美学的非难,为理论形态的美学赢得了生存空间。但是,科学走向的出现、显学化并没有也不可能取消形而上问题的困扰。理论本身的自洽性、明晰性要求和生活世界的原生性、诗意毕竟有着距离,虽然形而上的困扰不再作为学术身份出现,但它在生活世界里的意义不是由以变弱,而是越加突出:技术和伦理、人和社会、情感和理智、数字生存和艺术生存的多重冲突是人生中更为基本的、不可取消的实存现象,和艺术形式的不断嬗变相应,在这一领域仍然徘徊着形而上的幽灵,尼采、胡塞尔、海德格尔就是人类命运的深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