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经验系统的知识论分析

作 者:

作者简介:
赵建军(1968-),男,内蒙古自治区临河市人,常熟理工学院人文系教授,复旦大学博士生。常熟理工学院 人文系,江苏 常熟 215500

原文出处:
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对审美经验系统可从知识论角度进行分析,根据人类审美经验的特性及与中国美学的知识关联程度,着重分析了知觉经验系统、直觉经验系统和幻觉经验系统三种突出的类型,指出中国美学的未来发展与积极借鉴这三种类型的审美经验系统观念具有内在而紧密的联系。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4 年 02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8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477(2003)06-0716-05

      任何审美经验系统都是一种审美经验的知识转换,转换之后的知识系统与原有的经验呈现仍然存在相互影响,但审美知识系统会形成对经验系统更主动、更深入的影响力。这里,我们的目的是借助价值中介系统对审美经验呈现实现某种知识还原,因而,我们要对世界上不同的审美经验系统做出知识论的判定。这种判定是很难的,它不仅要看存在哪些重要的知识观念(审美的知识观念是包含在这个知识观念的整体系统中的),更要看存在哪些重要的价值系统权衡和影响审美的知识过滤与经验呈现。总体而言,世界上的审美经验——知识系统,有三种类型最为特出。这便是西方的审美知觉经验系统、中国的审美直觉经验系统和印度的审美幻觉经验系统。笔者这样判分的根据是:第一,以古希腊、罗马文化为土壤的西方文化,从对经验事实与客体存在的探究,发展到科学的观察实验与逻辑分析,这是为目前多数欧洲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澳洲,乃至亚非个别国家遵循的文化传统。从此一知识体系出发形成的审美知识系统及审美经验系统,必然内在地传达着西方文化的价值观念。第二,世界上某些地域曾经存在着灿烂的古代文明,但这种古代文明有的已衰亡,有的即使仍有遗风,也对当今世界之价值体系不具影响力了,如古埃及、古巴比伦文明;另一方面,世界某些地域仍保存较好的土著审美文化,但因其性质与当今信息化、全球化的价值权衡相距甚远,而不得不被排除在审美经验系统之外,如澳大利亚土著、非洲及南美土著,甚至包括我国类似鄂伦春族的少数民族。第三,除了价值的、知识的考察标准,还有一个审美经验系统自身的标准,只有选择那些最有特色的知识与观念系统,才使我们的讨论具有当代借鉴的意义。据此而言,则西方审美经验系统、中国的儒、道审美经验系统、禅宗审美经验系统和印度佛教的审美经验系统最具独特性和价值影响力。中国儒道禅审美经验系统对世界的影响愈来愈大,佛教作为世界性宗教在三大宗教中影响也是最大的。虽说印度从公元10世纪始占主流位置的并非佛教,但印度教的知识系统与基督教、伊斯兰教的知识系统有其内在一致之处,都可包容在西方文化知识系统之内。因此,我们把佛教审美经验系统作为特例给予阐述和分析。

      一、审美知觉经验系统

      审美知觉系统是以科学认知力为基础的经验系统。这种系统观认为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力是经验获得的前提,而审美认知力又是基于感觉能力并依托于人的感觉器官把外部世界结合进经验的。在人的感觉能力中,视、听觉明显优于其他感觉。视、听觉对外界信息综合、对比时,能与情感因素相糅合,从而便于感觉基础上的集中和判断,为意志行为奠定愉悦的心理基础。科学的认知与美感不矛盾,两者相与而在,互相映衬统一。

      按照这种观点,人的审美经验是通过感知觉实践获得的系统知识。古希腊时期,虽然美学、艺术学这类系统学科还没有产生,但有关美和艺术的一些重大问题都在哲学家的思考视野之内。这使得知识论意义上,赫拉克利特提出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与德谟克里特提出的“模仿”产生艺术和美的观点,都基于同样的“感知经验”。即:对河流的视与听,对自然的观察,都与由此所成之经验、判断是两码事。在面对对象的同时,审美经验体现为一种对“和谐”、“智慧”(赫拉克利特)和“才智”、“快乐”(德谟克里特)的经验重组和观念系统化。这就是知识。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把这一点确定下来,柏拉图说:“当一个人的欲望被引导流向知识及一切这类事情上去时,我认为,他就会参与自身心灵的快乐,不去注意肉体的快乐”。[1](P231)亚里斯多德说:“有经验的人较之只有感官的人为富于智慧,技术家又较之经验家,大匠师又较之工匠富于智慧。而理论部门的知识比之生产部门更应是较高的智慧。”[2](P3)经验的知识化,也就是感性的理性化,这意味着真正的美产生于知觉到对象的征象、特征时,以意识的“能”再把“知觉”与这些征象、特征分离开来,最终获得哲学化的、理论化的、纯粹的美本身。所以,尽管亚里斯多德强调知识生成有一种质料因,但“第一因”是最后的,它是要与现实的、经验到的分离开来的。基于如此的观念,西方审美知觉系统就从强调感知出发,进而发展到强调感知性知识(智慧),终以感性与理性的分离、对立为代价完成了其知识系统的结构转换。

      对从古希腊哲人起就实现的审美知觉经验系统,如果我们能给予充分认识,就不难理解此后西方美学何以会形成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两大流脉。理性主义本来不属于审美知觉系统,但因它潜在地含有与经验对立,认定经验不具知识性的意义,结果西方人不自觉地误入了“本质论”、“实在论”的迷途。根据实在论观念,人之所以能把握到美,就在于心灵具有抽象把握客观之美的能力。审美的关键就是抽象地认知到美的“真理”。“本质论”、“实在论”的抽象认知方式改造了知觉经验方式,把鲜活的知觉变得干瘪,让知识与经验对立,结果使后来的经院学者“陷于重复缭绕的错误和争论的迷宫”,[3](P13)直至文艺复兴以后,特别是近代资本主义兴起自然科学的觉醒浪潮,才使审美知觉经验系统又回到受推重的位置。但须指出的是,英国的经验论及18世纪法国的唯物论在强调知觉系统时,还是不同程度地犯有用一定对象来与知觉对应的“机械事实论”倾向,这种倾向无形地削弱着经验的“系统化”知识论意义。按照机械事实论,则物理学的研究对象是事物的存在和运动,数学的研究对象是与事物关联的“记号”,几何学研究的对象是具体的可以分割的“有限的广延”[3](P80~86)……以此推演,美的精神性价值也被视为类似“观念的肖像”[3](P85)一类的东西。在经验主义归复的过程中,一个深刻的内在矛盾也因此而出现,即要想求得知觉,就要以知识理性化为归结;而所求的知觉系统化,又必须付出知觉抽象化、概念化的代价。对这个问题,康德、黑格尔曾进行了反复思考,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知识的崇高终归应该是理性的,知觉化的经验之所以应受珍重,其意义或在于:第一,为悟性提供对象,以形成关于自然的知识(康德);第二,作为中介性否定环节,使理念实现感性的外化(黑格尔)。然而,“理性化”的知识还能是知觉的或系统化的经验吗?康德不予回答,因为理性反省毫不关涉经验性知觉。黑格尔也没有回答,因为理念外化只体现逻辑的系统化过程,并非是经验的系统化过程。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