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解析的四个层次

作 者:
邹华 

作者简介:
邹华(1952-),男,辽宁岫岩人,首都师范大学教授,从事美学研究 首都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北京 100037)

原文出处:
西北师大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审美意识是研究中国古代美学的切入点。通过逐层讨论审美意识与人性结构、人性结构与古代宗教等问题,我们对“切入点”或许会有一个基本的认识,从而为中国古代美学的研究作出必要的准备。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4 年 01 期

字号:

      [中图分类号]B83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9162(2003)06-0011-04

      “原点”即中国美学的源头和起点,即通常所说的先秦美学,而“解析”则是将这个源头作为一种内在结构进行分析和阐述。但是这个原点首先是被当作终点来看待的,这就是说,为了研究先秦时代的美学思想,我们必须进入包括新石器时代在内的上古宗教之中,进入中国美学更为古老的文化底蕴之中。于是如何切入这个阶段的美学研究就成为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

      一、原点解析与审美意识

      一般来说,有两个可以切入的角度:或者从这个时期有关美的理论切入,从对这些理论的分析中总结出若干条理;或者从这个时期的艺术实物出发,从对艺术物件的具体描述中提升出若干问题并予以解说。这两个切入点又是可以相互补充、相互照应的。特别是对于早期美学研究来说,美学理论的贫乏和艺术实物的不足,更需要在研究中顾及这两个方面。前一个切入角度可以通过对具体艺术作品的描述,来填充、弥补对美学资料的研究,后一个切入角度对具体的艺术实物的描述概括,也要以当时的美学思想来印证、深化。

      应当说,这两种切入角度对于中国古代美学的研究都是十分重要的,也是可行的。实际上,第一种切入角度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而第二种切入角度也会有重大的创获,两种切入角度之所以同样能够取得重大的成就,是因为它们不过是从一个根源生发出来的两个侧面。这个根源就是审美意识,对于古代美学来说,就是古代审美意识。古代美学的思想理论材料在形态上是抽象概括的,古代艺术的具体实物存在则是具体生动的,然而尽管它们之间有这样明显的差异,但是两者都是古代人审美意识的表达或转化。思想理论材料是古代人对其审美的感受、需要、理想、倾向等的理论表述和概括,而艺术实物则是古代人将其审美的感受、需要、理想、倾向等以活的形象展现出来。前者自觉的成分更大,后者不自觉的成分更多。由此看来,两种切入角度实际上是以不同的方式涉及到了审美意识,这样通过它们都可以触及到古代美学的根源。但是,由于这两种切入角度是通过论美的文献和艺术的形象这一中介,从而是间接地或者说是不太自觉地触及到古代审美意识的,因而对于那些只有表面现象意义的材料和形象的选择、分析,就可能是不自觉的,因而也可能是不准确、不深入的。

      本文直接提出审美意识问题。但是这里立刻出现一个矛盾,如上所述,直接从论美材料出发或直接从艺术形象出发,只是间接地触及到古代审美意识,但是如果要直接触及古代审美意识,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因为除了展现在论美材料中的和表现在艺术形象中的古代审美意识,我们去哪里寻觅它呢?古代人的曾经鲜活生动的审美意识,已经随着古代人和古代历史的逝去而永远地消失了,且不论切入古代审美意识这种角度是否正确,就是要切入古代审美意识,也不过是一句空话。但是请注意,我们在这里是“提出审美意识问题”。的确,我们已经无法直接触及到古代审美意识,但是,我们却能够以提出这个问题为引导,通过研究那些与这个问题有关的古代美学的材料,而使古代审美意识本身得以被了解、被认识。

      二、审美意识与人性结构

      就审美意识本身来了解审美意识仍然是不够的。了解审美意识的关键,是了解作为其基础的人性结构。古代人性结构及其与古代审美意识的关系问题,在中国美学原点解析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这里有必要谈谈人性结构问题。

      审美意识是建筑在人性结构之上的,审美意识的状态,与制约着它的人性结构的状态密切相关。那么什么是“人性结构”,简而言之,人性结构就是人性的状态,分析起来说,人性结构是由感性和理性两个基本层面合成的人性状态。“感性”和“理性”,这两个概念我们并不陌生,长期以来,我们主要是将其作为认识论的两个阶段来看待的,感性就是感觉、知觉与表象,而理性就是抽象思维与概念。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我们对这两个概念的理解又发生了较大的变化,特别是对感性的理解,其变化更大,这个概念已从感知与表象转化为情感和欲望。这种转化,可以称之为伦理学转向或存在论转向。伦理学是讲人生问题的,人生的幸福、欢乐、痛苦、悲哀等都与情感欲望相关,同时伦理学也讲道德规范和行为准则,这些与价值判断的理性意识相关。这样看来,以伦理学转向来表示感性与理性的变化,也是可以的。但是,由于中国古代道德伦理压抑、排斥情感的弊端太严重,提伦理学转向可能引起误解,说存在论转向也许更准确一些。存在论不同于认识论,它不注重人对物的认知思维,而是讲人在世界中的生存状态,讲人作为个体的人生体验和对生命的自由选择,因此存在论实际上也包含着明显的伦理学的内容和倾向,但它避免了上述误解,更能表达现代人的人生感受和需求。这样我们可以说,感性与理性除了具有认识论意义之外,还具有存在论的意义。

      但是理论界对这种转向的认识并不是统一的,特别是对感性的转向持有异议。例如有学者认为,理性和感性在西方传统哲学中的含义是不同的,在德国古典哲学中,理性有认识论和人本主义这两种意义上的区别,前者为理性认识,后者则具有实践理性的蕴涵,而感性只能是认识论意义的,它只对应着认识论的理性或知性,与人本主义意义上的理性相对应的则是包含着意志、情感等内容的“非理性主义”[1](P55-59)。理论应当发展。那种把感性作为非理性来召唤的作法,不过是想把人的欲望情感的方面强调出来,这实际上正是在扩展感性的包容量。因此,正像理性可以有认识论和人本主义的双重含义一样,对感性的理解和规定,也不必非要局限于认识论,感性不仅可以,而且也应当具有与理性相对应的两种含义,感性不仅是认识论的感知表象,而且也是伦理学或存在论的情感意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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