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人与读书

——关于《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

作 者:
秦晗 

作者简介:

原文出处:
中国青年报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A2
分类名称:毛泽东思想研究
复印期号:1996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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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到一本刚刚出版的《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陈晋主编 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细读了我所喜欢的条目,便不觉在心中把中外历史上的政治家们“捋”了一下,结论是大概很难找到像毛泽东那样酷爱读书的人了。读书,对他来说,不是靠兴趣来支配的可有可无的选择,而是同他的生活、工作、事业需要和理想追求密不可分的“别无选择”的选择。毛泽东当然不是单纯的“读书人”,但他读的书,却并不比一些终生治学的人少,甚至比一些学问家还要多,还要广且偏。而他同一般治学的人的不同之处又在于,他能入于书而不拘于书,进出自如,似乎有一种出神入化的本事。于是,他一生都在创造,创造了一个旷古未有的共和国,创造了一个民族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精神财富。

      这样,研究毛泽东的思想,体会他一生的心路历程以及个性情趣,进入他的读书生活,无疑是很有必要的。此前出版的《毛泽东的读书生活》(龚育之、逄先知、石仲泉)和《毛泽东早年读书生活》(李锐)在这方面做了很好的工作。在学术界有“鬼才”之称、写过好几本毛泽东研究专著的陈晋,更是有心人。他纠合同好,经过数年披沙拣金的艰苦劳作,把毛泽东读过的方方面面的书,把他读这些书的心得体会,系统拢集,分类列条,细作解析,竟成130万字的洋洋大作。 所述所论,在淡雅轻松的笔记体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学理气息,再加上不时点缀其间人所鲜知的轶闻掌故,把你不知不觉地引向毛泽东那博大精深的书斋天地。喜欢读书的读者们,在间接分享毛泽东的读书之乐时,不免会破颜会心一笑,原来读书更有痴胜我者。对毛泽东的研究者来说,《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中丰富的材料,精当的分析,详尽的考索,或更有获焉。一高校研究毛泽东的专家,闻得此书出版,曾打算找陈晋讨一套,结果买菜途中于书摊上一见,即爱不释手,顾不得阮囊羞涩,捧了一套回家。

      的确,这样的书,有助于人们感知和理解毛泽东的思想来源,沟通他的思想的各个方面同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国革命和建设实践、中国传统文化、近、现代中国社会的各种思潮的内在联系。因为,一切理论化的思想成果,特别是像毛泽东所探索和创造的、对20世纪中国产生如此巨大而深远的历史影响的思想成果,总是在读什么书,怎样读;想什么问题,怎样想;做什么事情,怎样做这样一些具体过程中逐步形成和完善起来的。

      要说毛泽东读书的最大特点,大概要算他总是结合实践需要来猎取自己的思想素材了。如果根据《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提供的线索从纵向的角度来梳理,我们不难发现,在中央苏区时期,他寻找《三国演义》和列宁的《共产主义运动中的“左派”幼稚病》来读,无疑同当时的军事斗争和制定党的政策有关。长征到达陕北以及初到延安的一段时间,他广收博求了一大批马列书籍,写下大量批注,则是为了从理论上总结土地革命战争的经验教训。随后,他提倡研究中国的历史文化,并悉心阅读《孙子兵法》,指导修改范文澜的《中国经学史的演变》、陈伯达论孔子、墨子几篇文章等,大体是在做着在理论研究上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工作。抗战胜利前后,他特别注意郭沫若写李自成的《甲申三百年祭》,和李健侯写的反映李自成的历史小说《永昌演义》,则反映他“以备将来之用”、思虑未来的情怀。1958年,他爱读屈原的《离骚》等浪漫主义作品,爱读《三国志》中的《张鲁传》有关农民起义及其平均主义追求的记载,则反映了他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的心理和情绪。此后,他大力倡导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并专门组织了一个读书班子到杭州、广州沉下心来读这本书,则又是要在理论思想上纠正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的错误,澄清一些人在商品交换和价值规律上的糊涂观念。这期间,他还让干部们读《三国志》里的《郭嘉传》,推崇郭嘉的“多谋善断”,要人们注意《史记》里说的刘邦成功(纳谏)、项羽失败(一意孤行)的原因,显然是为了改变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中暴露的一些干部的不良作风……

      显然,这样的读书动力,形成了毛泽东读书活动的两层含义:是常常使他在书中见一般读书人所难见的精妙,发一般读书人所难发的感慨;一是他的读书,形式上是个人化的爱好和选择,实质上却是一种社会化的活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投影出中国社会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实践特别是背后的思想探索的轨迹。这大概就是政治伟人读书的非常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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