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利坦诗学理论中诗和艺术的关系

作 者:

作者简介:
任晓燕(1972-),女,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人,内蒙古师范大学汉文系研究生。内蒙古师范大学汉文系,内蒙古呼和浩特 010022

原文出处:
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诗和艺术是马利坦诗学理论中的两个基本而重要的概念,这两个概念的内涵和传统意义上诗和艺术的内函有很大的不同,它们分别代表人类艺术创造精神活动的两个不同阶段,这两个阶段既密不可分又有所区别,弄清二者之间的特殊关系,对于准确把握马利坦独特的神学美学理论体系以及揭开艺术创造精神活动的深层奥秘都具有重要的作用。


期刊代号:J1
分类名称:文艺理论
复印期号:2003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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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7623(2003)01-0082-04

      雅克·马利坦是20世纪法国著名的基督教美学家和文艺理论家。他继承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及中世纪神学家托马斯·阿奎那的基本思想和理论观点,同时还吸纳了克罗齐、柏格森等的现代文艺思想观念,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艺美学思想体系。《艺术与诗中的创造性直觉》一书是公认的马利坦的文艺美学代表著作,书中的观点尽管根植于基督教哲学的世界观立场,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宗教神秘色彩,但其中仍旧不乏新颖的见地和闪光的思想。开启马利坦诗性美学奇妙世界的钥匙之一,就是“诗”和“艺术”这两个经马利坦重新阐释重新定位的理论命题。弄清了这两个基本概念的独特含义以及彼此间的密切关系,也就从一个角度把握了揭开艺术创造精神活动深层奥秘的枢纽,同时也就找到了解读众多复杂的文艺现象的一个正确方向。

      在马利坦诗性美学理论体系中,诗和艺术这两个概念的内涵与我们在传统意义上对二者的理解有很大的不同。在马利坦这里,诗并不是一种文学体裁,而是一种内在原始的精神活动。它是“事物的内部存在与人类自身内部存在之间的相互交流,这种相互交流就是一种预言”[1](P3)。而艺术,不再表示对社会生活进行形象概括而创作的作品,而是指创作过程,它是“人类精神创造性的活动或者人类生产、制作作品的活动”[1](P3)。马利坦以精神无意识领域神秘的心理体验来说明诗的本质,认为这种心理体验式的内在交流是一种诗性直觉,具有非理性的认识功能,可以揭示自我和世界的本质,这样诗就成为对于存在以及生命奥秘的深层次的一种探索活动。这里马利坦把诗提高到了生命哲学的高度,使他的文艺美学思想渗透了更多的人性关怀和人文色彩。可以看出他明显地受到克罗齐和柏格森的直觉人本主义文论的影响。马利坦关于艺术的理解也不是他本人的专利,而是借鉴古希腊传统艺术概念的结果。在古希腊,一般的人工制品与近现代意义上的美的艺术之间没有明确的界线。古希腊人普遍认为艺术是从属于技艺的,而技艺就是进行创制,一切技艺只和一个新事物从无到有的生成有关。所以任何一种技艺术生产的产品都是艺术品,而完成它们的所有手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或者制作者。马利坦关于艺术是生产制作活动的本体内涵的界定,拨开了长期遮盖艺术本来面目的芜枝蔓草,为艺术正本清源,他对艺术内涵的理解具有一定的历史复归性。这样马利坦的两个核心概念,一个逆向回溯到诗的最原始的精神创造本源,另一个还原了艺术本来的存在面目,分别代表了艺术内在精神创造活动的两个重要阶段,它们彼此独立又彼此相依,以全新的姿态剥蚀了长期以来附着在艺术和诗外部的诸多偶然的因素,斩断了纠缠于艺术和诗本体之外的各种纷乱的非本质联系,使我们可以直观被人们久已遗忘的艺术和诗鲜活的原生态,从而获得更为纯粹更为真实的认识,同时也为我们真正揭开艺术创造活动的奥秘和解释各类文艺现象确定了两个重要的切入点。

      艺术和诗尽管代表精神创造活动的两个不同的阶段,但这两个阶段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种密切联系首先表现为诗不仅是一种模糊的直觉性认识,需要艺术活动进行明晰表达,同时它还是一种创造性直觉,本质上趋同于艺术的创造性。马利坦认为诗是随着主体自我认识的需要应运而生的,最初萌发于人的精神无意识领域。在这个原始懵懂的精神地带,当模糊的生命的信息被主体的灵魂力量智性偶然捕获时,主体还无法认识它,于是主体就通过把握与自我产生内在交流、本质共鸣的客观事物的存在意义来反观自己、认识自己。但这种自我认识还不是逻辑概念性的,只是一种包含情感意象物我交合的极其含糊、极其朦胧的直觉性体验,于是出于进一步表达和倾述的冲动,诗需要艺术为自己创造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必然将是“某种制造出来的、通向外部的东西。诗被交付给艺术的生产性活动”[1](P171)。只有这样,那种内在的诗性直觉才能被赋予形式,从无意识进入意识、从模糊变得清晰、从无到有并最终客观化为艺术作品。

      此外,诗之所以能交给艺术去制作,是因为诗的交流活动本质上也是一种创造活动。主客体之间的互相融合必然使客体主体化,使主体客体化,从而生成一个既继承了主客体的某些性质又不同于二者的新事物,这一创造活动和艺术在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这就构成了诗和艺术两个不同阶段内在联系的共同基础。这里马利坦通过分析诗和艺术的内在联系,实际上为我们完整地描述了艺术生产的全貌,艺术生产既包括精神无意识领域的诗性认识活动,也包括逐渐渗透到意识领域的向外的制作活动,这两个过程前后承接,缺一不可,其中制作过程是诗性认识得以显形和最终完成的必要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克罗齐过分强调诗的部分,而否认对外传达媒介和技巧的重要性,认为只在人们的内心完成的诗才是真正的艺术的理论,不免失之偏颇,也是不符合艺术创造的真实情况。显而易见,取消了艺术活动,诗即使存在也等同于不在,因为它无法赋形,不能公开显现。

      诗和艺术的通力合作构成了艺术创造完整的精神活动,而驱动这一精神活动的原动力则是诗。诗是精神领域一切创造活动的发源地,所以艺术依赖诗的生命而存在,并永远受诗的支配。这是艺术和诗之间的第二个联系。在马利坦看来,艺术的创造品格并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而是由诗赋予的。因为诗除了是一种直觉认识外,还是人的智性生命中一种先天的创造冲动,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它就不知疲倦地要创造、要制作。所以诗从根本上赋予艺术以生命,它可以启动制作活动,指引艺术的方向,确定艺术的对象,监督艺术的趋向。正如马利坦所言“精神的这种创造性是艺术活动第一个本体论的根基”[1](P55)。即使是制作人工制品的实用艺术,最初的动力也必然源于智性深处的创造性直觉。只是由于实用艺术最终要服务于一个确定的目的,满足某种需要,所以这种创造力量会越来越受到束缚,最后成了制作。所以没有艺术可以脱离诗这个创造本源而存在,这样作品中有没有诗意就成了鉴定作品是否属于艺术品的一个重要标准。“如果刨造性直觉匮乏,一部作品尽管可能完全制成,但它什么也不是;艺术家什么也没有说。如果创造性直觉在场,某种程度上进入作品,那么这部作品存在着并向我们倾述着”[1](P60)。马利坦从诗是艺术的灵魂和本质建立了诗和艺术的密切联系,同时也揭示出诗是艺术精神创造活动的真正本源,为我们反观艺术的本质提供了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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