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词的收词、释义和词性标注

作 者:

作者简介:
李红印,男,博士,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副院长、副教授。主要从事对外汉语教学、汉语词汇词典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北京大学对外汉语教育学院 北京 100871

原文出处:
语言文字应用

内容提要:

颜色词的收词、释义和词性标注与颜色词的系统性密切相关,弄清楚颜色词的系统性是语文辞书处理好颜色词的重要前提。文章分析了现代汉语颜色词的系统性,指出现代汉语颜色词是一个由“辨色词”“指色词”和“描色词”三类颜色词组成的词汇系统,语文辞书应该充分反映这一系统特点。根据颜色词的系统特点,文章具体分析了“红”“黄”“黑”“白”等颜色词的收词、释义和词性标注问题,提出了相应的改进意见。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3 年 09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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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397(2003)02-0090-08

      一 问题的提出

      颜色词是汉语中颇具特色的一类词汇,词汇量非常丰富(注:例如,章银泉《色彩描写词典》(银川人民出版社,1988)就收有古今颜色词1200个;尹泳龙《中国颜色名称》(地质出版社,1997)共搜集古今流传的颜色名称2500个,同色异名归并后为1867个。我们参考各类辞书,共收集了约892个现代汉语通用的颜色词,其中表红色的140个,表黄色的142个,表白色的97个,表黑色的103个,表绿色的151个,表蓝色的81个,表灰色的71个,表紫色的50个,表褐色的27个,表棕色的18个,表橙色的12个(详见李红印《现代汉语颜色词词汇—语义系统研究》,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1,附录I:现代汉语颜色词词表)。),系统性非常强。一般认为以《现代汉语词典》(下称《现汉》)为代表的现代语文辞书是把现代汉语词汇作为一个整体,按照一定的标准选词立目,在词语的收集和释义方面力求反映汉语词汇系统的面貌。但是《现汉》类语文辞书不是只收颜色词的专科词典,对颜色词系统中的颜色词不可能照单全收,例如《现汉》(1996年本)就仅收了约160个颜色词。这样,语文辞书在颜色词的收词问题上,存在着如何平衡、照应词汇的系统性和典型性的矛盾。

      近年来,汉语辞书学界讨论最多的一个问题是词性标注如何与释义相协调的问题。讨论时常举的例子之一就是颜色词的释义与词性标注问题(注:例如,李志江(1997)分析了颜色词“红”等的释义模式调整问题;程荣(1999)论及了颜色词“红”的义项分合和颜色词“白”的释义与词性标注问题;毛永波(1999)以颜色词“红”为例,对比分析了三部辞书的词性标注与义项分合问题;徐复岭(1999)以颜色词“苍白”“苍黄”为例,分析词性标注与释义一致的问题等。)。有学者根据词性和释义表述应一致的原则,尝试转换颜色词“红”等的释义模式,以突出其形容词的性质,如将“红:像鲜血和石榴花的颜色”改写为“(颜色)像鲜血和石榴花的”(注:李志江《试论语文辞书义项内部的一致性》,中国辞书学会学术委员会编《中国辞书论集1997》,商务印书馆出版,1999。);有学者也据此批评《汉语大词典》和《现汉》存在有“词性照顾不周”的问题,如《汉语大词典》中的颜色词释义:“苍白:灰白色”“苍黄:暗黄色”,被释词属形容词,而释词则是名词,“有违词性相应的原则”(注:徐复岭《〈汉语大词典〉语法问题指瑕》,《辞书研究》1999年第6期。)。有的学者则认为不能苛求释词和被释词词性一定要一致,如《现汉》对颜色词“白”的注释(像雪和霜的颜色,……),如果为照顾其形容词词性而删去“颜色”一词,那么释文就会失去准确性,使人不易理解(注:程荣《汉语辞书中词性标注引发的相关问题》,《中国语文》1999年第3期。);有学者也担心,如果把释词和被释词词性一致的原则绝对化,势必会将辞书释义引入“误区”(注:苏宝荣《语文辞书释义方式上的两个“误区”》,中国辞书学会第五届年会论文,2001(待刊稿)。)。

      学者们的讨论开阔了我们的视野,也使我们注意到有关颜色词释义和词性标注的分析还是初步的和举例性的,一些提法和结论也似是而非,因此,有必要将这一问题深入讨论下去。

      我们认为,颜色词的收词、释义和词性标注与颜色词的系统性密切相关,弄清楚颜色词的系统性是处理好颜色词的重要前提。因此下面将首先分析现代汉浯颜色词的系统性特点,然后再讨论语文辞书有关颜色词的收词、释义和词性标注问题。

      二 现代汉语颜色词的系统特点

      (一)汉民族的色彩认知图式

      颜色词的形成与发展与人类的色彩认知能力发展密切相关,从汉语颜色词的历史发展过程看,汉民族色彩认知能力的发展经历了“辨色”“指色”“描色”三个阶段,用图表示就是(注:李红印《现代汉语颜色词词汇—词义系统研究》,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1,77~82。):

      

      辨色阶段是指汉民族在接触、认识大自然中的色彩时,对自然色彩进行初步的认知加工,从色彩连续体中分辨出“红”“黄”“黑”“白”等色彩范畴。人类的辨色能力是随着人类认知能力的发展、随着文化、科技的发展而不断发展,一般认为,现代汉民族已经分辨出“红”“黄”“蓝”“白”“黑”“绿”“灰”“紫”“棕”“褐”“橙”等11种色彩范畴(注:姚小平《基本颜色词理论述评—兼论汉语基本颜色词的演变史》,《外语教学与研究》1988年第1期。)。

      指色阶段是指汉民族在辨色基础上对已分辨出的色彩范畴进行再区分,如把“红色”范畴再区分为“大红、枣红、胭脂红”等不同色调的“红”等。指色阶段实际上也是一个分辨色彩的过程,但由于表达这些色彩范畴的词多为指称某一色彩的颜色名称(如“水红、土黄、草绿、乳白、天蓝、银灰、玫瑰紫”等),故把这一阶段称为指色阶段。

      描色阶段是指汉民族在辨色基础上,从另一角度对自然色彩进行认知加工的过程。在这一阶段,对色彩的认知不是要分辨、确认出一些具体的色彩,而是要描绘出某一色彩“看起来怎么样”,即要确定色彩的性状特征。如对“红”这一色彩范畴,可以因被观察事物的不同、观察角度的不同以及观察者心理的不同而被描绘为“红彤彤”“红艳艳”“红堂堂”“红巴渣”“红不棱登”等不同的色彩状态。

      这样,“辨色”“指色”“描色”三种色彩认知过程就构成了汉民族的色彩认知图式,汉语的颜色词和颜色词系统就是在这样一种认知图式的基础上产生、发展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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