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07;H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263(2003)02-0005-14 一 旧题新问 群母是个不合群的母。从很早起,它就缺了点什么,所以在分布上跟其它塞音相比,就显得不那么整齐。表1显示了它在中古时跟其它塞音的聚合关系。 表1 唇 齿 软颚 清 见k 溪k[h] 浊並b 定d 群g 从竖列来看,见溪群为一组,它们之间是发声区别,见溪是清声,群是浊声。从横行来看,並定群为一组,它们之间是发音部位的不同,並是唇音、定是齿音、群是软颚音。(注:传统上把[t,d]称为“舌尖音”,[k,g]“舌根音”。但最好按语音学的通行做法,除了个别音类如“卷舌音”,一级定义用被动器官,二级定义再用主动器官。所以我把[k,g]叫做“软颚音”,[t,d]叫做“齿/齿龈音”。下文“齿音”包括“齿龈音”。)不管在哪一组里,群母都离群自行其是。从表2例字可以看到,其它声母都是四等俱全,(注:定母缺等,见后文§3。)而群母却只有三等字。对群母的分布空缺,学者们或从历史发展[1][2]p18[3]p341,或从现代方言里的残留读音[4,5]和域外对音[3]来证明上古群母也是四等俱全的。
以上所说不过音韵学常识。本项研究就从这儿出发,从以前研究的终点处开始,以群母上古四等俱全作为出发点,探索群母为什么卓而不群。为什么上古以后其它浊塞音阻塞依旧,群母却破塞为擦了?难道群母命中注定要先变? 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中古以后浊塞音清化了?难道这是浊塞音的归宿? 讨论这两个问题可以有两个不同的顺序。一是按逻辑顺序,先讲浊声难以维持的一般原理,再看群母尤难的特殊原因。另一是按时间顺序,从浊塞音的消失过程来看,是群母先变,然后波及並定。所以可以先讨论群母问题,再讨论浊声清化。本文按逻辑顺序安排。下文先讨论下列前两个问题,然后扩展到与之有关的其它问题。 1.为什么浊塞音[b,d,g]不易维持? 2.为什么软颚浊塞音[g]尤难维持? 3.浊擦音比浊塞音好维持还是难维持? 4.为什么日母不是浊擦音,而是近音approximant? 5.清塞音中哪个不容易维持? 6.有关的音变的顺序;维持浊声的代价;浊声东山再起的途径等。 本文以群母的归宿为线索,进而讨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问题如浊声、摩擦等。所谓“归宿”“命运”,无非随大流之意:遵照演变常规,符合分布共性。说得技术性点,就是从物理(声学、空气动力学)、生理(发音、听觉)、心理(感知)的原理出发,探讨音变的一般倾向和分布的统计规律。今天的分布是昨天演变的结果。因此,如果分布有什么规律可言,那就一定服从演变的规律。因而共时的分布模式就为追踪历时演变提供了线索。 二 为什么浊塞音难以维持? 浊塞音不容易发;即使发了,也不容易维持。这表现在两个主要方面和两个次要方面。主要方面是(1)历时演变中经常发生浊声清化,因而(2)共时分布中浊塞音少于清塞音。次要方面是(3)儿童学话过程中先学会清塞音,后学会浊塞音,和(4)失语症病人先失去浊塞音,后失去清塞音。本文讨论前两个方面。 从历史演变来看,浊塞音很容易清化,即[b,d,g]>[p,t,k]是常见的现像。印欧语中格林定律(Grimm's Law)说的日耳曼语支中第一次辅音大轮替(First Germanic Consonant Shift),其中第二阶段就是浊塞音清化。
浊音清化在汉语中更是无处不在,几乎所有汉语方言中都发生过或正在发生。 浊音清化的直接后果反映在共时类型上就是分布失衡,清塞音大大多于浊塞音。根据UPSID语音库317种语言的采样(Maddieson 1982)我统计了一下,(注:谢谢潘秋平君协助整理有关统计资料。本文数据根据Maddieson[6]提供的资料。原书有几处小有出入,尽管这些微小的随机误差不会影响统计推断,我还是把原书索引中的资料和各语言的辅音表互校了一次。例如
原书112页表7.7中说出现5次,书末索引中列出了那5个语言,其中有Nilo-Saharan语系的Ik语。但查原书304页Ik语音系,有
而无
。我的数据以他给出的辅音表为准,所以是4次。又如浊擦音[z](或齿龈未定)索引中说50个,但实际上是49个,因为他把Tuareg语计算了两次,Tuareg语中有两个/z/,其中一个是咽化音。我把它算成出现在49个语言中。另外,他漏了Tsou和Gilyak,但多算了Yulu和Apinaye。错进错出,还是49个。浊唇音[b]索引中(206页)说198次,但表2.7(35页)说199次。Maddieson另算,我把他统计在内的有2个:Irish语的撮唇拱舌根的[b[w]](样本中唯一的一个,与颚化[b[j]]对立,后者不稀奇),Senadi(290页)的鼻破[b[m]],另外Maddieson还漏算了Kullo(316页)、Kaliai(344页)。所以最后我的数据就不是198/199,而是202。浊齿/龈音[d]:Kashmiri音系(271页)中是齿音,索引(209页)中是未定;同样的还有Chontal(373~209页)。原书索引中计算2次我算1次的有:Katcha和Kadugli(284页)、Temein(305页)、Kota(413页)、Brahui(421页)(这五个语言确有齿音与龈音的对立)、Irish(263页)。索引中误收Kariera-Ngarluma。索引中龈音漏收Ngizim(320页)、Yagaria(359页),齿音漏收Kaliai(344页),齿/龈未定的漏收Dizi。Aranda语鼻破齿音[d[n]]我计算在内。因此[d]共出现于193个语言,而不是原书表2.7中的195(=53+77+65)。软颚音[g]:索引(214页)中误收Lelemi(293页),漏收Arabic(310页)、Nyangumata(329页)、Kaliai(344页)、Malayalam(414页)、Kabardian(416页)。我把Aranda(339页)的鼻破
也计算在内。所以最后我统计的[g]是180,而不是原书的175(35页)。卷舌音
索引中说23次,没把Aranda语的鼻爆破卷舌音
算在内,我把他计算在内。清不送气[p]:索引里(205页)误收German(265页)、Luo(302页),所以我的数据是261,不是原书的263。清不送气[k]:索引里(212页)误收German(265页),所以出现次数应为282,不是原书的283。清不送气[t]:索引(206-210页)中龈音Ojibwa两收,误收Luo(302页)、漏收Ocaina(396页);齿/龈未定的误收German,多收Arabic(己见齿音)。有齿和龈两套的有Katcha和Kadugli(284页)、Temne(289页)、Temein(305页)、Tiwi(324页)、Nunggubuyu(325页)、Kunjen(328页)、Western Desert(329页)、Aranda(330页)、Arabana-Wanganura和Diyari(332页)、Javanese(338页)、Nez Perce(370页)、Pomo和Diegun□o(384页)、Wappo(393页)、Araucanian(410页)、Brahui(421页),Maddieson算2次,我算1个。此外,Chontal(索引中齿/龈未定)应入齿音(373页)。所以[t]在288个语言中出现,而不是原书的309(=72+135+102,35页)“语次”。)有[p/p[h],t/t[h],k/k[h]](“/”表示和/或)的语言分别为284-313-308。有[t/t[h]]的语言最多(313),即99%的语言都有清塞音,但有四成上下(36%~44%)的语言没有浊塞音[b,d,g](202-193-180)。如果一个语言只有一套塞音,那么它就一定是普通的不送气清塞音[p,t,k]。UPSID中有50个语言只有一套塞音,概莫能外。可能只有一个反其例而行之,那就是澳大利亚的土著语Bangjalang,不过这已被认为描写有问题。[6]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