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3)01-0147-03 汉字的本体是字形,汉字字形文化研究的本体也是字形,是在字形中寻求其所蕴涵的文化信息。汉字字形是一个结构单位,由多种要素组成。因此,汉字字形文化的研究,无论是对于汉字学自身,还是对于汉民族的丰富文化积淀的挖掘和汉字文化学的建构,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一、深层次地揭示汉字发展演变的根源 汉字本身是一种动态的文化现象,其具体表现有二:一是它的形体,二是它所涵盖的文化信息。其形体从某一特定时期进行观察,是相对稳定的,基本不变的;从历史长河中做纵向的观察,又是不断地发生演变的,尽管这种演变或百年或千年只有一次,但其趋势如此。如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以及现代简化汉字等等。汉字形体的演变首先是构件的演变,构件由于汉字从图画体到线条体再到笔画体,而使其变得面目全非,最初的造字理据显得非常模糊甚至完全消失,今天如果想辨别其当初之构意,上溯古代字形查找其形源则是十分必要的。其所涵盖的文化信息从汉字不同时期的形体外貌上进行观察,主要在两个层面上进行流动。一是在汉字形体视觉符号的结构这个总体的层面上反映文化信息以及文化意义的嬗变,中国古代的物质文化、精神文化等等在汉字符号的形体结构中都有反映;二是对汉字形体符号的动态的研究,是研究汉字形体符号的来源、不同类型符号之间的组合方式和形体符号系统等等方面所蕴涵的古代汉民族丰厚深邃的文化意识和社会信息,如世界观、思维方式、价值取向以及民族社会心态等。研究汉字形体文化,不可避免地必然涉及这两个方面的内涵:研究形体而观察其演变发展的规律;又因汉字形体(此指古汉字形体)与古代文化同构,对汉字形体的研究是汉字文化研究的本体和核心。研究这些内涵,必得从汉字的源头做起,毫无疑问,这种研究就具有深层次地揭示汉字发展演变的根源的意义。 这种动态的文化现象体现于汉字字形与意义上又是对立统一的。这种对立统一就是造字的直观具体性与表词的义理概括性和流动不居性的对立,还有主观构意与字形客体蕴涵文化意义的对立,而这种对立的矛盾的运动又统一在汉字字形这个直观的客体上。例如“刑”,小篆字形是左为井,右为刀。《初学记》引《说文》:“刀守井也,饮之人入井,陷于川,刀守之,割其情也。”按照这种解释,其本义就是拿刀守井,而文化信息却不仅相比之而复杂,且随着其意义的不断增益而愈来愈显其丰富多彩。古时来井边取水的人很多,常常因争水而落井。为了整治取水的秩序,当局派人持刀守在井旁,凡争而抢水者,则“割其情也”。人们因之而畏惧,便排队取水,于是建立了秩序。由此可见,“刑”字的文化信息或意义反映出古代法律的制定最早是为了解决抢水的纷争而建立的一种秩序。后来,随着历史的不断演进,“刑”之字形基本没有发生大的变化,而其意义内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以至于当代人从字形上无法了解其本来的意义或文化信息。综观几千年来,正是这种对立统一的矛盾运动推动着汉字的发展演变,也就是说,汉字发展演变的根源是这种矛盾运动。为此,对字形文化的研究,能深层次地揭示这种根源。 二、深层次地挖掘汉字结构与意义蕴涵的关系 汉字形体与古代文化同构,故其结构必与文化有着密切的联系。汉字由构件、构件组合序列、结构成分组合的层次等诸种要素综合作用而构成自己的形体,这种形体是立体的;这种立体的结构决定汉字为蕴涵深厚的文化信息的立方体。立体的结构与汉字的意义蕴涵的关系意义在于:“由于汉字具有立方体的结构特点,就为蕴涵丰富的思想文化信息提供了现实可能性。这一个个立方体的汉字沟通着以人为本体的民族文化,是先民心灵的物化,是人生的缩影,是文化的凝冻,是语言哲学、逻辑哲学与文化哲学的立体组合。”[1](P8-9)由此可见,无论何等丰富的意义或文化信息均依凭于汉字的结构之中,而这种结构又正是为承载丰富的意义或文化信息而建构的。这从一个方面表明,结构是汉字的外在形式,而意义或文化信息则是汉字的内涵,是汉字结构的精神内蕴。 在汉字结构的诸种要素中,构件不仅是构成汉字形体的基本要素,而且还是意义或文化信息的基本因子,或者说是文化信息的最小载体。其之所以具有如此之功能,是因为它们之中相当数量的构件本身就是形音义俱全的字素。这种字素,当其独立时,能胜任记载汉语的一个语词;当其与其他构件共同组合为一个复体汉字时,或以其原本所载之义而融入组合之新字之中,或以其原本所记之音而标示新字之音,或以原本之形体参与新字之中而为一结构部分,于是而新字生。如“取”,其构件有二:一为“耳”,一为“又”,“又”即“手”。此字由一个意义单体“又”与另一个意义单体“耳”相组合,所构成的字形结构的文化信息就为:用手取得割下来的耳朵。以求证于文献,方知古时战争杀敌记功,以耳朵作为获馘之标记。这种文化信息,就是通过这样两个独具意义的元素会合而成[2](P31)。 构件组合的空间位序,是汉字字形构造的又一要素。尽管汉字的构字元素构件较之其他拼音或字母文字为多,然而与数万个汉字相比,可谓沧海一粟。在具体的汉字的组构过程中,有限的构件组构成数以万计的形态各异的汉字,表达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构件组合的空间位序在其中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如同样是“日”“木”两个构件,因置放时空间位序不同,而组合成的汉字就具有不同的意义和文化信息。在制造汉字时,先民表现出了卓越的聪明才智,这种聪明才智在置放构件而组成不同的汉字形体时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如“企”字,在甲骨文中像直立人形,后来字形演变则讹变为上“人”下“止”,字形乃人踮起脚直立的形状,是一种渴求得到某种东西的姿态;再如“从”“北”“比”“众”,都是因为同样的构件而空间位序不同,所以字形各异且承载的文化信息各不相同。还有一些字形,在组构时不仅十分讲究技巧,而且充分显示出古人强烈的时空观念,如“盥”为手在器皿中洗手之形,而甲骨文造形或手在器皿上,或加水与手同在器皿上;如“浴”字,甲骨文由三种构件组成,器皿在其下,人立于器皿上且四周点以四点标示水;“监”,意为以水为鉴,则人立一旁俯视器皿中之水;“血”,造字时在器皿上加一短横以为意,标示器皿上所盛之为血。再如“火”“炎”“焱”“赤”“炙”,“火”为一独立之火形;“炎”为二火相加呈热之更甚;“焱”三火相垒呈火花之状;“赤”上大下火,大即人形,字义由大火而又引申为光明之义;“炙”上肉下火。真是“从物在火上”或“以物贯之而举于火上以炙之”之图形。这些字例都可以看到构件在组合中的空间位序的变化给汉字带来的丰富的文化内涵,充分地展示了二者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