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H1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979(2002)04-0022-07 一 提起威妥玛,许多人立刻会想到威妥玛式或威妥玛—翟理斯式拼音(Wade-Giles Spelling System)。的确,威妥玛拼音在差不多一个世纪里,是流行很广的中文拼音方案。在中国,直到1958年《汉语拼音方案》产生之前,在世界,直到1981年国际标准化组织(1SO)7098号文件《文献工作——中文罗马字母拼写法》确定采用中国的《汉语拼音方案》之前,基本上用的是威氏拼音。它首先用于1859年出版的威妥玛所著供在华英国人学习汉语用的《寻津录》,尔后用于1867年出版的《语言自迩集》。今天看来,这个拼法有种种不足,在当时却是较为完善的。 《语言自迩集》1867年在伦敦出版,四卷本;第二版1886年上海出版,三卷本;1902年出版第三版,两卷本。篇幅的压缩,表明作者对汉语语言现象认识的提高,体现了由博返约的规律。译本据第二版译出。 威妥玛(Thomas Framcis Wade,1818-1895),1841年到中国,长期负责英国海外雇员的汉语教学,任英国公使馆中文秘书,1872年任公使,1882年回国,1885年起任剑桥大学中文教授。 书名中的“自迩”,作者在第一版序言中说,取自《中庸》第九章:“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行远、登高,需从近处、低处开始。如果换用老子的话,就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老子》第六十四章)。作者把学习语言比做长长的行程,所以他给的英文名称是A Progressive Cours(一套循序渐进的课程)。学习一种语言,确实需要从基础入手,遵从循序渐进的原则,长期努力。 《语言自迩集》还有一个副题:Designed to Assist the Student Of colloquial Chinese as Spoken in the Capital and the Metropolitan Department(专供学习通行于首都和直隶衙门的汉语口语的学生使用)。这个副题表明它是口语教材,适用于学习北京话。也就是说,它是以北京话为语料的教材。中译本加了个副题:“19世纪中期的北京话”,指明了时代和性质。当然,说它是北京话,并不是北京土语,而是通行于政府及社会各层面的公务用语。或者说它的语料是北京官话,是一本北京官话课本,也许更准确些。 二 《语言自迩集》出版后,作为北京官话教材,影响是世界性的。英美公使馆人员自以它为课本。日本也以它为蓝本,编写适合日本人使用的汉语课本。据专事日本汉语教育史研究的早稻田大学教授六角恒广所著《日本中国语教学书志》(注:王顺洪译,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介绍,1879-1880年出版的广部精编《亚细亚言语集支那官话部》(共七册)(注:“支那”一词,其时并无贬义。“支那”的贬义产生于甲午战争之后。详见单冠初《民国时期中国反对日本对华之蔑称“支那”交涉始末》,《团结报》,2002年8月15日;黄兴涛《说“支那”》文史知识,1999年第5期。),内容、结构多据威氏《语言自迩集》。1880年出版的《清语阶梯语言自迩集》,更是威氏书的改订,各章目次相同,原书第三章“散语”,第五章“续散语”也照录,并未予以合并,连对日本人说来不成为难点的汉字部首也未加改变。六角先生说,“这是在日本翻刻,面向日本人的《语言自迩集》”(《书志》9页)。类似的书还有几种。于此可见威氏书的合理性、适用性以及它的影响。 日本与中国是近邻,而且长期有频繁的交往,为什么到了19世纪中后期,却要借鉴英国人编的《语言自迩集》来编写供日本人使用的汉语教材呢?是不是在此以前就没有这类教材呢?不是。远的不说,根据明治八年(1875)日本外务省文件受派到日本驻北京公使馆学习汉语并任见习秘书的中田敬义所述,他到中国之前,曾在外务省汉语学所学过线装本《汉语跬步》(注:这本书仅是分类词汇表,如天部天文时令类:天地 天河 起雾 云头 乾坤……没有注音和解释。再早的课本则只是汉文故事。)等书(《书志》第1页),六角先生把这本书的出版时间定为1869年,并指出,该书“利用丁唐通事时代现成的东西”(《书志》第2页)。 唐通事产生于江户时代,从17世纪初至19世纪六七十年代,存在了两个半世纪,任务主要是教授唐话。所指唐话,可以笼统地理解为汉语。据六角恒广《日本中国语教育史研究》(注:王顺洪译,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唐话一般包括漳州话、福州话、南京话。“唐通事支那语学习的顺序,最初为了学发音,是用唐音读《三字经》、《大学》、《论语》、《孟子》、《诗经》等。然后,学习初步的语言,即‘恭喜’、‘多谢’、‘请坐’等二字话,背‘好得紧’、‘不晓得’、‘吃茶去’等三字话。再进一步,学习四字以上的长短话……”(注:六角恒广《日本中国语教育史研究》引自武藤长平《德川时代支那贸易中使用的支那语》,山口高等商业学校、东亚经济研究会《东亚经济研究》第二卷第2号。)明治四年(1871),日本外务省开设汉语学所,教授的是南京话。明治九年,广部精在东京开设的私立日清社,教授的也是南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