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导言 儿尾变调和儿化变调是两种不同的词法音系过程(morphophonological process)。儿尾变调指作词缀的语素“儿”在构词过程中自身声调发生的变化。儿化变调指作词缀的语素“儿”因与前邻词根音节融合而引发的前邻音节声调发生的变化。从历时角度看,儿尾主要是从自由语素“儿”演变而来的。因此,儿尾变调也指词缀“儿”相对于词根“儿”的声调变化。从共时角度看,儿尾变调和儿化变调被看成是发生在构词平面上的音变现象,与连读变调不同。连读变调是由左邻右舍的音引发的声调变化,它所遵循的是音系规则,如北京话的上声变调。儿尾变调和儿化变调则被认为是由构词引发的声调变化,它遵循的是词法规则。到底由构词引起的儿尾变调和儿化变调与连读变调有何不同?词法变调与音系变调是否毫无关系?发生在构词平面上的变调是否也受到音系规则的制约?如果是,它们受到哪些音系规则的制约?本文以晋语诸方言为考察对象,归纳儿尾和儿化韵声调的类型,分析这两种由构词引发的变调所遵循的音系规则,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儿尾与儿化的关系。 晋语指“山西及其毗连地区有入声的方言。”(李荣 1986)。从地理和行政区划看,晋语分布于山西省除南部以外的广大地区以及河北、内蒙古、陕西、河南四个省区邻近山西的地区,总共176个市县。根据《中国语言地图集》,晋语内部分为八个片。 壹 儿尾变调 儿尾是作后缀的黏着语素,它只能与前邻词根语素一起构成复合词,在词根语素的意义上或者作为表示动植物、家用器具等的类称,或者附加“表小”或“喜爱”等意思。在晋语诸方言中,儿尾的读音有的与“儿马公马”的“儿”同音,有的不同。如:
儿尾与前邻词根语素成词后,其声调行为有五种可能:(一)保持本调;(二)失本调,读轻声;(三)读如前字调(即前邻音节的声调);(四)既不保留本调,又不读如前字调,而是或者变读为声调系统内某个已有的调,或者变读成一个新调;(五)使前邻音节变调。从共时角度看,有的学者提出儿尾是否有本调还值得讨论。王志洁(1999)认为,某些词的后缀(如:“子、头”等)属于“无本调”的轻声词,“由于它们所属的词类决定,它们在语句中永远是不能重读的,因而永远是不带调的(atonic)”(p.294-295)。晋语诸方言儿尾的声调有哪些形式?作后缀的儿尾是否也属于“无本调”的轻声词?它在语句中是否永远不能重读?下面以岚县和清徐为例考察儿尾的声调类型。
可以从音系角度上得到解释。如果我们假设清徐儿尾的声调已经完成了历时演变,在词库里是无本调,那么,其表层调值的变化显然是受前邻音节调尾影响的结果。如果前邻音节的调尾高,儿尾的表层调值就相对提高;如果前邻音节的调尾不高,儿尾的表层调值就相对低。这种受前邻音节调尾影响而变化表层调值的现象,是轻声音节最典型的声调行为。石汝杰(1988)曾把汉语轻声词的声调概括为三种类型。清徐儿尾的变调属于石汝杰所说的“延续型”。那么,儿尾读轻声是由什么因素决定的呢?是否由它们所属的词类决定呢?从历时的角度看,儿尾从自由语素“儿”变为黏着语素,由带调的实词“儿”变为读轻声的词缀“儿”,经历了一个失本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左重右轻”(iambic foot)这一重音指派的音系规则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我们这么说的理据之一是,汉语方言中的轻声词,“重轻型”远远多于“轻重型”。如果前字相对于后字较轻,通常都是“中重型”,真正的“轻重型”极其少见。理据之二是,作前缀的黏着语素读轻声很少见,作后缀的黏着语素读轻声就很常见。“重轻型”合成词不仅在“词根+词缀”的复合词中有,在“词根+词根”的复合词中也普遍存在。因此,儿尾变读轻声不能完全归因于儿尾所属的词类,“左重右轻”这一普遍音系规则在儿尾的历时演变中起着重要作用。 综上所述,岚县和清徐的儿尾从自由语素“儿”演变到词缀“儿”,都经历了失本调的过程。失调后的儿尾延续前邻音节调尾的音高。岚县、清徐的儿尾不同之处在于,除了读轻声之外,岚县的儿尾强调时还可以重读,带调。这说明,岚县的儿尾还没有完全变成轻声。 贰 非重叠儿化变调 儿化变调指作词缀的语素“儿”失去了自成音节的身份,其自身的语音特点附着在前邻词根的音节上。这种由“词根+儿缀”融合而成的音节便是我们常说的儿化韵。儿化变调指的是儿化韵的声调相对于构成儿化韵的词根本调的变化。 根据儿化韵中儿尾与前邻语素的合音方式,合音以后儿尾在韵母中的位置,以及儿尾在语音上是否还能辨认,我们把晋语里的儿化韵分为三类。一是拼合型儿化韵,指合音以后儿尾成为儿化韵的韵尾,儿尾直接变成韵尾或取代前邻语素韵母的原韵尾,儿尾与前邻语素的韵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