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章要讲究标题,这个道理恐怕是人人都懂的。俗话说“看书看皮,看报看题”,我们至今讲起《马歇尔歇马,华莱士来华》和《榜上无名,脚下有路》那些著名的标题来,还不能不为之五体投地,这心情,大约正如已故报人邓拓同志早就说过的:“谁要是给我想出一个好标题,我给他磕三个响头。” 这自然是邓拓同志当年的玩笑话。但他作为一个报界前辈对“一个好标题”的殷殷渴求,却是可与日月同辉的。的确,又如清人郑板桥所言,这是“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艺术,正如他寥寥数笔所画的竹子一样,着墨不多而形神活现。 可惜的是,这样美妙的艺术演变到我们今日的诸多报纸上,却表现得很粗疏,甚至很丑陋。例如,笔者至今不能释然的,是2002年6月25日北京广播电视报上的一则标题《遗憾伤感 日军解散》,前4个字还弄成了粗重黑体,以强调“日军解散”之感情色彩。但这究竟是谁的感情色彩?“日军解散”而“遗憾伤感”者不是汉奸又可能是谁……但要观此题而自然而然地这么问下去,那就真会让此题炮制者误至爪哇岛去了。细读文章,却原来此处之“日军”是“世界杯”上的“日本足球队”之谓!真不知这炮制者是怎么个脑筋,他为什么要把“日本足球队”弄成“日军”?难道他不知道每个中国人看到“日军”这个词立刻会联想起什么吗?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暴这种“联想”,竟然对“日军解散”冠以“遗憾伤感”之谓!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把这样丑陋的标题上升到政治高度来看,因为最可怕的,这样一个标题问世已然半年,却似乎还没有吸引到任何一双眼球的注意,更遑论有什么人对此持有异议了。我这么说,倒不是为笔者张扬什么,实在是我们今日的大众阅读情感太麻木了,应该说,这是上述丑陋标题得以出笼的现实基础。没有这个麻木的基础,那些丑陋的标题想粗疏出笼恐怕也难。 粗疏,这实在是我们今日不少报纸编辑作题时的一大陋习。再举两个更普遍一些的例子: 2002年10月27日上海《解放日报》“新企业”周刊头版头条文章肩题为《沪上创业群体红颜占三成》,主题为《商海搏击 巾帼不让须眉》。笔者管见:这里的主题没有问题,但肩题总让人感到别扭。细思之,红颜“指貌美的女子”(据《现代汉语辞典》),系单指,如“红颜知己”,不能做复数用,更不能论“群体”,由此可断“沪上创业群体红颜占三成”所用“红颜”一词不当,最简便的改法是把“群体”改成“者”。 2002年11月1日《北京晚报》第6版上有一套红通题为二号宋体“公交车上”,其下通压着两竖栏横题分别是《孕妇晕倒众人帮》和《半句话招来一顿打》。这两题均为4号黑体,双题下有一贯横线与其上套红压题相对应,这样,人们在“公交车上”的误导下,很容易就把下面两题看成一文,结果就是莫名其妙的“孕妇晕倒众人帮,半句话招来一顿打”!应该说,这处标题从版面处理上做得很不好,不但乱,而且极易引人误读。这是一个粗疏的教训。 但总的来说,目下的新闻标题中,粗疏甚或丑陋者,毕竟还是少数。值得玩味甚或叹赏者,我以为自2002年10月21日改版的《北京青年报》可为代表。例如10月25日A10版一文主题《周末红叶指数是1》,其上的眉题是《市气象台昨首推红叶观赏指数,1:非常适宜2:适宜3:比较适宜4:不适宜》,两相对照,周末“非常适宜”观赏红叶一目了然。此文标题给人印象鲜明,非常实用。与此题相类似的,还有11月4日A24版的错栏大字标题“实德48分/国安46分/平安45分”,其中,还把“国安46分”的字号又放大1号,这样,今年甲A联赛第26轮之后榜首之争的“数字化”形势一目了然,令人过目不忘,非常简明、实用。还不仅如此,再如10月26日A6版一文主题是《想买冬储菜今年得抓紧》,眉题为《29日全面上市供应期由20天缩短为13天价格比去年略有上升》及10月28日A6版一文主题是《冬衣寄存何时进京》,眉题为《长春去海南 冬衣放机场 一张寄存卡 轻装去远方》,等等,最近改版后的《北京青年报》的很多文章标题真是愈做愈精彩了。尤其精彩的,是她每天的头版头条,竟然没有肩题,而使主题顶天,却又辅题上通栏套红,更绝的是顺目而下还有醒目题花齐文而设“辉煌新北京迎接十六大”,例如10月26日主题为《百万市民清洁北京》,辅题为《253万人昨日上街大扫除 团市委组织万名志愿者清理公共设施》及10月31日主题为《公交快网千米一站》,辅题为《它将在50分钟内把远郊小区居民直接送进城》,等等,这些标题及上述《北京青年报》的很多标题,均能从当前的形势和任务出发,根据新闻本身的要素,一目了然地标明新闻的价值、主要内容和中心思想,甚至把人物、时间、地点,乃至事情发生的原因、发展情况和结果都标了出来,它们的确对一篇新闻或文章起到了“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作用,颇富政治性、政策性和现实感。这不能不令人感到喜悦,并油然而生对这些艺术家一般的编辑们的满怀敬意。这种敬意是崇高的,尽管无声,却能够流布四方,存续久远。 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对写文章或编文章的标题讲究起来,就像我们讲究画龙点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