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肖克、伍修权、杨成武、吕正操、王平、张震和李德生等七位抗日名将接受了本刊记者采访。他们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生动地再现了半个世纪以前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波澜壮阔的抗日斗争。 历史是最生动的教材。老将军们那沉重的回忆，深刻的思考，带给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 老将军们告诉我们，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的侵略战争是历史事实，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50年后的今天，日本国内竟还有人巧舌如簧，想要开脱罪责，这是中国人民绝不能答应的。 老将军们告诉我们，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中国人民的空前觉醒和团结，也就不可能赢得抗日战争的全面胜利，中国人民就不可能摆脱百多年来受欺凌、受奴役的地位。 老将军们告诉我们，和平来之不易，悲剧决不能重演。必须经常保持高度警惕，不断发展和壮大和平力量，遏制和消除战争因素。 老将军们告诉我们，人民终究是自己命运的主人，是社会前进的推动者。凡是正义的和进步的事业必然要胜利，这是任何力量也扼杀不了和阻挡不住的。 莫忘历史！ 张震将军抗战期间任新四军第6支队参谋长兼豫皖苏保安司令员，八路军第四纵队参谋长，新四军第四师参谋长11旅旅长兼淮北路西军分区司令员。他回忆说—— 回想起8年抗战的艰苦历程，往事历历在目，尤其令人难忘的，是57年前的窦楼战斗。窦楼是河南东部淮阳县的一个村庄。1938年10月，我们在这里打响了新四军游击支队东进抗日的第一枪。 当时，豫皖苏边地区的抗战形势十分严峻。是东进抗日，还是西撤溃逃？两条道路尖锐地摆在国共两党面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台儿庄战役后，国民党内一些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大肆宣扬“速胜论”，调集大军组织徐州会战，并认为几个战役就可以把日军打垮。没过多久，徐州失落敌手，河南重镇开封和豫东、皖北、苏北10余县也相继被日军占领。一时间“亡国论”又占了上风，中国“再战必亡”的论调呼声甚高。蒋介石对其部队阻止日军西犯已无信心，遂于1938年6月9日下令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企图以此阻止日军西进。但实际上却给当地人民带来了沉重的灾难。人民群众对抗战的前途感到渺茫，同时也对共产党领导人民进行敌后抗战抱有殷切的期望。就在这关键时刻，党中央、毛泽东主席命令在豫南确山竹沟地区刚刚组建的新四军游击支队挥师东进，到豫东、皖北地区开展敌后游击战争。部队是9月30日出发的，人员不足400。开进途中，在西华县杜岗与先期到达的第一大队以及我党在豫东刚刚组建的抗日武装会师，进行了整编，下辖三个大队，共一千余人，彭雪枫同志任司令员兼政委。游击支队的成分，有党中央从延安派来的一些红军干部，有我豫东各级党组织的成员，有刚受抗日救亡教育的青年学生，也有一些临时动员参军的农民。当时支队只有4挺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发给的苏联造的转盘轻机枪，一支捷克式步枪还是用20元钱从一个国民党逃兵那里买来的。其余全部是土枪，打一发子弹，枪栓就拉不动，有时还要用脚蹬，战士们风趣地称之为“脚蹬式步枪”。就是这样一支武器很差、来不及训练、缺乏平原作战经验的新部队，担负起东进抗日的艰巨任务。 窦楼战斗是一个遭遇战，当初并没有准备打这一仗。我们游击支队于10月24日渡过新黄河进入敌后，26日到达窦楼及其附近地域宿营，准备次日上午出发，继续向鹿邑方向挺进。27日清晨，部队刚刚吃过早饭，正准备集合出发，忽然听到哨兵的警戒枪声。我赶忙登高一望，只见公路上尘土飞扬，日军有骑兵，有汽车，还有一些伪军，正向窦楼扑来。后来雪枫同志到寨墙上进行观察后，即令直属队在寨内集结待命，各大队按宿营部署展开。雪枫同志自己带警卫连出寨侦察。我随他一起带着部队到窦楼西南角坟地，依托有利地形，散开正面打击敌人，支队东进抗日的第一仗就这样打响了。在这以前，日伪军经常出来抢掠奸淫，从未遇到抵抗，气焰十分嚣张。这一次突遭我军的坚决抵抗，搞得懵头转向，纷纷下马下车、就地卧倒，对我射击，双方形成对峙。当时，游击支队不少新战士杀敌报国的士气虽高，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战斗，心情有些紧张，在敌人还没有靠近时，就急于开枪，土枪的枪栓又拉不动，个别人惊慌地叫了起来。我赶忙命令部队就地卧倒，不要喊叫，敌人不到跟前，不要开枪。我还看到有个新战士在慌乱中连轻机枪也不会打了，就接过他的轻机枪向敌人扫射起来。苏联造的机枪非常好用，精度高，一下子就打乱了敌人的队形，同时也吸引了敌人的火力，他们集中向我射击。因为部队密集，又要离雪枫同志远一点，不能把火力引向他，所以我打完第一盘子弹，没有转移阵地，当第二盘子弹刚打时，我发觉右腿突然麻木，一股热血往下淌。我知道是负伤了，没有作声，仍继续射击，继续指挥战斗。这时，雪枫同志命令第三大队从东南向西北敌后攻击，包围敌人。三大队副大队长吴守训同志是有名的神枪手，他原在睢县地方团队带过兵，练就了一副百发百中的本领。他带着部队冲上去，一枪就撂倒一个敌人。日军正面攻击受挫，侧后又受夹击，就拖起尸体，载着伤兵，仓皇逃窜了。这次战斗历时两小时，毙伤日军10余人。打扫战场时，从敌人遗弃的军帽与指挥刀看，才知道击毙了日军一名少尉，名字叫林津。不可一世的敌人夹着尾巴逃回淮阳。因为我们对淮阳的情况不明，也就未作追击，部队稍事休息后，继续向鹿邑前进。当地老百姓饱受日寇的蹂躏，盼着我军为他们报仇，看到我们打了胜仗，十分高兴，争着为我军抬伤员，不停地往战士口袋里塞鸡蛋，深深体现了军民鱼水情。 窦楼战斗是一个小仗，但在当时当地的影响非常之大。因为这是新四军游击支队东征后的第一仗，也是我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在豫皖苏边地区同日军打的第一仗。初战的胜利，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扩大了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鼓舞了当地群众的抗日热情，许多年轻人纷纷要求参军，一些地方武装也积极向我军靠拢，从而为更加广泛地发动和组织人民群众，为后来建立东起运河、西临平汉、北自陇海路、南迄淮河有两万多平方公里土地、600万人口的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初战的胜利，还锻炼了部队，提高了战术技术水平和干部作战指挥能力，增强了对日军作战的信心。依托抗日沟（平原抗日交通沟）、青纱帐，为开展平原抗日游击战提供了宝贵的经验。窦楼战斗之后，新四军游击支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通过开展敌后游击战争，不断发展壮大。皖南事变后，蒋介石下令取消我军番号，做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勾当。后来，由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同志任命我部为新四军第4师。在整个抗日战争期间，这支部队大小战斗3000多次，歼敌6万余人，成为淮北抗日民主根据地进行人民战争的骨干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