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战争的需要,“马政”之于宋代,始终是“国之大事”。马有牧养、买马之分,宋代战马以购买为主。买马地区北宋集中在四川、陕西一带,分别称为川马、秦马。南宋时更由广西路买马,与川、秦鼎足而立。故南宋时人言:“国家买马,南边于邕管,西边于岷黎”;“凡战马,悉仰川、秦、广三边。”①今人研究,详于北宋而略于南宋,详于川秦马而略于广马。杜文玉先生近撰《宋代马政研究》一文②,对有宋一代的马政作了全面的探讨,读后深受启发。然囿于篇章,该文于“广马”亦未能多费笔墨。本文拟对“广马”以及相关问题作一集中的考察。 一、北宋时期:“广马”的源起 “广马”以南宋为盛,溯其源起,则在北宋。早在神宗时期,宋王朝已经着手在广西地区开辟新的马源地,并设置了相应的经办官员。周去非《岭外代答·经略司买马》云:“自元丰间,广西帅司已置干办公事一员于邕州,专切提举左右江峒丁,同措置买马。”此职之设,有两方面的背景。一是西北战局的变化,马源受到威胁,如《宋史·兵志十二》所言:“熙宁七年,熙河用兵,马道梗绝。……元丰中,军兴乏马。”二是仁宗时期侬智高事件中,经过一番南方是否为“骑兵所宜”的讨论,宋政府最后派狄青率“西边蕃落广锐近二千骑与俱”③,才将事变平息下去,对岭南马战的重要性应该有一新的认识。而且也对广西马源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才有可能设员兼管买马。司马光在记侬智高事时有言:“特磨西接大理,地多善马④”。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十二月,知桂州赵
“乞专委横山寨主监押招诱蛮人买特磨道等战马”⑤,得到允许。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三月,枢密院言:广西经略安抚司奏请“自四月一日已后至九月终,将邕州四指挥官马野牧”⑥。邕州官马,应即从当地所收买者。苏辙哲宗初为绩溪令时,“适有朝旨,江南诸县市广西战马”⑦。此事未果,但可知北宋中期“广马”问题确已逐渐提上了议事日程。 在镇压侬智高事件中,狄青以骑兵致胜对于广西军备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当地民族原不习马战,侬智高就曾说过,宋朝的步兵不足忧,“所未知者骑兵耳!今闻锹青以骑兵来,吾当试与之战,若其克捷,吾当长驱以取荆湖、江南”,不胜则“从特磨洞借马,教习骑战,俟其可用,更图后举,必无敌矣”⑧。元丰元年(公元1078年)三月,广西官员报告说:当地峒丁“昨睹王师讨伐交人,因马取胜,愿习马战”⑨。进而要求以两江峒丁团成指挥,置马社,市战马,分给峒丁教习。出于防范的心理而有惧于马战的威力,神宗下诏只令峒丁习溪峒所长武艺,勿教马战。提点刑狱彭云亦乞禁马战之术,建议让邕州马军于桂州习学而轮赴邕州防拓。 北宋大观年间(公元1107-1110年),宋政府制定了《横山寨买马格》,规定了广马的八个等级。针对“广马”制定规范化要求,自然是因为广马贸易此时已初具规模。但北宋“广马”主要仅用于“备边缓急”之用,如绍兴三年(公元1133年)八月广西地方官员黄迥针对原立定等格所说:“朝廷旧法,于本路邕州横山寨招买特磨道等蕃马,……只应付本路州军马军调习,备边缓急之用。”⑩作用虽然尚还有限,然亦不失为南宋大规模广马贸易之先河。 二、南宋“广马”机构以及博易场 宋室南渡后,面对严重的军事威胁,战马问题紧迫起来。建炎元年(公元1127年)六月,宰相李纲就上言说:“今行在之马,不满五千,可披带者无几。”比起北宋常年有战马一二十万匹来,真是少得可怜。除建议在民间括马外,李纲还“请命川陕茶盐司益市马,商人结揽广南之马,以给诸军”(11)。由于川、秦马的许多不确定因素,对广马的采购显得更为必要。 建炎元年十月,“备知峒丁情伪”的邕州人李棫被任命为提举广西路左右两江峒丁公事。建炎四年,李棫受命即邕州置使买马,是为南宋经营“广马”的开始。李棫随即募人入大理国求市,大理国遣张罗贤以马样五十骑至横山寨,以求进一步市马。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七月枢密院上言广西经略安抚司乞支本路钱应付买马,诏令“不得过十万贯”(12),似还有所限制。但北方“五路既陷,马极难得。议者谓岭外于西南夷接境,有马可市,而大理、特磨诸国所产尤多”,工部侍郎韩肖胄上言:“战以骑兵为胜。今川、陕马纲不通,而广右邻诸蕃,宜即邕州置官收市,专责成功。”(13)宰臣吕颐浩亦上奏言:“陛下临御以来,留意马政。然关陕诸州,半陷戎虏。四川道路通塞不常,战马难到行在。惟广西一路与西南诸蕃接连,密迩黎、雅等州,日进纲马节次到来,诸军频以谓堪备出入行阵。欲望明诏有司于邕州置买马司,差有风力臣僚一员充提举官收买纲马。”(14)迫于形势之需,宋廷于当年十一月另派王趯充任广西经略干办公事,专切提举左右江峒丁,及收买战马。当时道里,广西自静江府起发进马至行在二千八百七十七里,而成都起发马匹至行在为六千一百一十九里(15)。事有紧急,广马显然更能应付不时之需,如绍兴二年七月,朝令礼部支降给广西度牒、盐等,“限一月内”措置变卖,收买战马一千匹。在北宋经营的基础上,南宋政府加强了对广马的收买。从任命买马官员到设置买马机构,广马贸易进入新阶段。 《系年要录》卷六二载:绍兴三年(公元1133年)正月壬午(二十六日),广西帅许中等因所市战马弱不堪用而被降官,“枢密院因请即雍州置买马司。”雍州即邕州。但《宋会要》载是日,“诏邕州置买马司”买马,“今后委本州专管”。又载:“二月五日,诏广南西路置提举买马官一员,以提举广南西路买马为名,于邕州置司。”且又载:“是月二十四日,诏令提举广南西路买马于宾州置司。”(16)倒底是分别置司还是只置一司?若是后者,是在何地先置?我们认为,广西仅置一司而非两司,先置司地是在宾州而非邕州。《系年要录》卷六三明载绍兴三年二月辛卯(五日),“初置广西提举买马司于宾州,俸赐视监杂司。凡买马事,经略司毋得预”。当月,李预被任为“提举广西买马。”且言:“先是,提举峒丁李棫与帅臣许中有隙,坐停官。中遣属官任彦辉代领其事,移司宾州。”任彦辉兼提举峒丁在建炎四年十一月李棫停官之后、翌年即绍兴元年六月之前。任彦辉“移司宾州”,当为前李棫在邕州“提举峒丁”之司。绍兴三年二月在此基础上“初置”买马司于宾州,就不足为怪了。《系年要录》卷六四说:“初,提举峒丁李棫既罢,经略司更委通判宾州任彦辉就本州买马。道里迂远,大理马遂不至。”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提举广西买马李预也感到宾州不便,于绍兴四年二月十八日上言,要求“依旧于邕州置司”(17),得到批准。可见自绍兴三年二月至四年二月,买马司设在宾州。并无同时在两地设买马司的状况。根据西马在四川、陕西均只各设一司的情况来看,同时在相邻的宾、邕两地分别设司既不可能,也无必要。史籍载此不一,后人论此亦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