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碎金》为西夏世俗文献中很重要的一种,其编排方法和叙事列名的大致顺序与汉文《千字文》相仿;仅有千言,内容丰富。“番姓名”和具有双关意义的汉姓这两部分最引人注目。 关键词 西夏 碎金 番姓名 双关意义 碎金汉译 西夏文本《碎金》为西夏世俗文献中很重要的一种。原件于20世纪初在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黑水城遗址出土,现藏俄国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共有两种写本,编号分别为741和742。本文拟对《碎金》全文进行翻译,并进行力所能及的考证,以期为西夏学和中国童蒙教育史提供资料。 一 俄藏741和742号两个写本抄录的是同样的内容,蝴蝶装,各20页。741号字体工整清晰,并画有墨线边栏。742号缺最后19联半,与前者行款大致相同,但系写在一个西夏文佛经抄本的背面,因纸张透墨而颇难辨认,只是其卷首序言保存了一行编集者姓名,为741号所缺。原件中共有7处出现书题,正文前题“新集金碎掌置文”,序言中引作“金碎掌置文”,卷首、卷尾及封面、封底均题西夏字“金碎”。依西夏文法,这本书的全称可译为“新集碎金置掌文”,简称则是“碎金”。“置掌文”大约是当时童蒙识字读本惯常采用的名称,如西夏文献中的“掌中珠”、敦煌汉文献中的“随身宝”(斯5755)之类,意思大致相当于今天说的“手册”。以“碎金”名书并不是西夏人的首创,敦煌汉文献中就有题为“百家碎金”(斯619)的识字读本。这类书籍在明代以后曾盛行一时,据余嘉锡考察,就有《大学碎金》、《通用碎金》、《碎金集》、《碎金精要》、《草字碎金》、《真字碎金》、《应用碎金》等多种①。当然,余嘉锡曾错误地估计“碎金”之类书籍最初产生于宋元时代,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尚有敦煌本存世的缘故。 传统的汉文本“碎金”偏重于收录俗体字和冷僻字,编排方法也是分门别类,有的还附加类目,这大约是南北朝时期“杂字”类字书的旧例,而西夏本虽题为“碎金”,但其编排原则却与汉文本迥异。我们见到的这个西夏本所收录的都是生活中的常用字,字数恰好一千。编者把这一千个不重复的字巧妙地编成了长达200句、100联的五言诗②,全诗一气贯通,中间没有明显的章节,自然也无类目,这可能是受了汉文《千字文》一派童蒙读物的影响。《碎金》的编排方法和叙事列名的大致顺序与汉文《千字文》相仿,只不过前者五言而后者四言。由此我们感觉到,这个西夏识字读本的体例实与《凡将》、《急就》等最古老的汉文“蒙书”一脉相承,而和南北朝以后的《杂字》、《碎金》并无瓜葛。据卷首记载,西夏《碎金》的编者是“宣徽正息齐文智”。“息齐”为西夏文《杂字》“番姓部”中的第13个姓,是西夏主体民族番族(通称党项族)的族姓之一。“息齐文智”这个人名于史无徵,而政府机构名称“宣徽”则见于西夏的《天盛律令》,被列为西夏五等司分的“次等”③。“宣徽正”在政府里是个较高的职位,而由政府高级官员亲自编写童蒙识字读本,当然也是秦代李斯作《苍颉》、赵高作《爰历》、胡毋敬作《博学》以来的传统。 对《碎金》的探索始于前苏联学者聂历山,他在1935年就指出了这本书和汉文《千字文》之间的相似处④。1963年,戈尔巴乔娃和克恰诺夫在《西夏文写本和刻本》里介绍了该书两种抄本的形制和内容⑤,只是把书题汉译的“置”字误写为“直”,又把该书列入“文学”类而未列入“字书”类。6年以后,克恰诺夫对《碎金》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并将全书除番汉姓氏以外的部分作了俄译⑥,同时他指出,书中的汉姓部分并不是杂乱无章地罗列起来的,而是采用了一种特殊的谐音组合方式来构成有一定潜在意义的短诗。他举了汉姓部分的第一联“张王任钟季,李赵刘黎夏”为例,认为这也可以理解成“张王人(гуманны)忠(преанны)贵(благороны),李赵留(соблоают)礼(церемониял)孝(отцепочтительны)”。这实在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发现,当然我们对具体姓氏及其潜在含义的理解和他有些不同。西夏本《碎金》的英译文也是由克恰诺夫完成的,不过他当时的目的是要研究党项人的天人起源观,所以只用英文翻译了与研究专题有关的十联半(21句)⑦。 西夏本《碎金》的撰成及抄写时间无从确定,俄藏写本尾题西夏字仅有“写此本者耶酉般若茂,正月四日写毕”、“金碎序已毕”、“五月一日毕”等字样,并无年款。鉴于书中涉及民族部分时提到契丹而未提到女真,我们猜想《碎金》成书可能在金灭辽的12世纪初期以前。 二 《碎金》前有序言13行,加序题计14行,共138字。序言言简意赅地指出了撰写的目的是“欲遵循先祖礼俗,以教后人成功”,使人通过习读此书达到明文采、备才艺、解律则、少罪乱的境界,实际上是让学童一边识字,一边接受世事和品德的教育,这是中国传统的童蒙教育原则。书中用字少,都是常用字,所叙内容多为生活常识,简便易学,“睿智弥月可得,而愚钝不过经年”,是一种应用性较强的速成读本。 《碎金》虽仅有千言,内容却十分丰富。 自第1联至第12联叙述的是自然现象、时节变化等。开头“天地世界初,日月尔时现。明暗左右转,热冷上下合。诸物能成苗,季节依次列”几句,把世界的动因归结为“阴阳”的对立,颇有朴素唯物的认识,这与国内一些少数民族传说中对宇宙的认识很有相似之处。 自第13联至第63联多为人事部分,其中又可分为5段。第1段为第13联至第25联,由帝族嵬名氏安邦治国引出官爵司职。前四句是“其后智者出,为帝行律则。嵬名姓类多,人众父子稠”,可见西夏始建国时即注重法治,西夏皇族原系党项羌中的拓跋氏,唐时赐李姓,宋代赐赵姓,俟其建国时自号“嵬名氏”。嵬名为西夏第一大姓,在西夏文和汉文本《杂字》中都有“番族姓”和“番姓名”部,嵬名氏总是名列第一,在《碎金》中也不例外。既是皇族,其势力当然很大,在中央或地方官员中嵬名氏不乏显要者,“人众父子稠”正是其庞大势力的真实写照。另外,这一段中的“诸城抽商税”一句值得注意。我们现在还没有足以反映西夏商贾贸易全貌的具体资料,但这里暗示我们,西夏城市所得商税在国家收入中占有相当份量。或许西夏曾借控制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河西走廊之便,在沿途各城向来往贸易的各族、各国商人征收商业税,以作为政府的重要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