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年,现代性问题、审美现代性问题的讨论,成为中国文艺理论和美学研究的一个热点。 哈贝马斯说,“美学现代性的精神和规则在波德莱尔作品中呈现出鲜明的轮廓。”(注:[德]哈贝马斯:《论现代性》,王岳川、尚水编:《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第11页,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同样,西方较早对现代性,特别是审美现代性问题进行明确理论探讨的也是这位《恶之花》的作者波德莱尔。他说,“过去之有趣不仅仅是由于艺术家善于从中提取的美,对这些艺术家来说,过去就是现在,而且还由于它的历史价值。现在也是如此,我们从对于现在的表现中获得的愉快不仅仅来源于它可能具有的美,而且来源于现在的本质属性。”(注:《波德莱尔美学论文选》,郭宏安译,第47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这是他1863年写的。至少在现代性问题被学术界炒得火爆之前的一百多年,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在现代社会,艺术以及人们用各种方式对历史和现实的一切审视,都是现代性问题。也就是说,生活在今日现代社会,现实的问题就是现代问题,思考现实就是思考现代性。 这是因为世界从17世纪40年代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开始就一直处在现代社会的发展过程之中,这个过程迄今为止并没有完结,世界所发生的重大事件都是现代性事件。 2003年12月26日是毛泽东诞辰110周年的时日,我早已在互联网上读到不少关于隆重纪念毛泽东诞辰110周年的文章和建议。毛泽东诞辰离现在已经是一个多世纪的事情,他离开人世也有27年。毛泽东的在世,他有生之年的经历,都已经化为历史,而我们今天来纪念他的诞辰,用波德莱尔的话来说,这就是现代问题,现代性问题。 毛泽东在世的时候,对他的崇敬在某些方面带有个人崇拜的色彩。而当他去世以后,世道发生了变化,谈论毛泽东已经不再时髦,之所以还有人纪念他,显然不可能再是个人崇拜的阴魂不散。不能否认的事实是,受商业化控制的报刊、出版物、时尚传媒越来越少见毛泽东的名字,但是在老百姓的心里、谈话中越来越多地有毛泽东的位置。我近年时常有机会造访乡间,就亲眼看见不少农家在正房的墙上依然端正地张贴着毛泽东的画像。至于城市里汽车驾驶座上方悬挂的毛泽东像,是为数众多的驾车人信奉的护身符,对此我们都并不陌生。应当说,这就是毛泽东以及毛泽东思想在中国现实生活中的长久影响和无穷精神威力的体现。依我个人的猜想,这是因为不少人从几十年现实的发展状况和中国人民当下的生存处境中体悟到,毛泽东以及毛泽东思想仍然是当今认识和理解中国现代化、现代性问题的思想武器。忽视和否定毛泽东和他留下的现代性理论遗产,就会让我们所赖以生存的国家离开结合中国实际的社会主义道路的轨道,而走上资本主义全球化的不归之路。 时下理论界有些理论的误区和盲点。其中之一就是认为,毛泽东在世时不搞现代化,毛泽东思想是前现代的落伍思想。而自从毛泽东逝世以后,中国才开始搞现代化,才有现代性的理论和思想。这是一个值得从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方面作全方位认真研究才能得出正确结论的问题。我认为,至少在文艺和美学上并非如此。纪念毛泽东,阐扬毛泽东的理论遗产,并不是背离现代化道路,并不是不搞现代化,走回头路。毛泽东提出的人民美学思想,就是马克思主义美学的现代性思想,是中国特色马克思主义美学的根本思想。只有在毛泽东人民美学思想指引下,我们才有可能建设联系中国实际的社会主义文艺。 这个问题要从整个世界进入现代社会,进行现代性目标追求,以及作为颠覆资本主义现代性的理论承担者马克思主义现代性和实践承担者无产阶级人民革命和社会主义现代性的讨论中,才能够清晰地呈现出来,才能说清楚毛泽东人民美学的理论价值,看明白它在今日世界中的伟大意义。 从上世纪末叶开始,国际文化学术领域对于现代世界的发展和走向出现一种焦虑性反思,什么是现代社会发展的目标,从启蒙运动以来的理论家对现代社会的设计,是否就是社会现代性的理想道路,人类是否应当放充现代性追求,统统成为了问题。这样,社会、文化的现代性就成为一个理论热点。 斯蒂芬·贝斯特和道格拉斯·科尔纳指出,“现代理论是世俗的和人道主义的,关注人类发现真理和重建世界的能力。它假定自然界和社会领域存在着理性能够发现的秩序和法则,因此理性能够再现和控制世界。理性注定是人类特有的能力和认识力量,它能够使人类支配自然和创造道德的和公正的社会。”(注:[美]斯蒂芬·贝斯特、道格拉斯·科尔纳:《后现代转向》,陈刚译,第48页,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这种现代性理论一方面是人类对自身能力的认识,是继续着西方文化学术对人自身的思考,这是西方乃至人类精神升华的组成部分,同时它又是人类如何合理合法地统治和管理自然界、社会的一种预设、规划和设计,这又是意识形态和阶级斗争的战场。在这方面,对一切资本主义进行合法辩护的现代性,是在英国工业革命、资产阶级革命和哥伦布发现殖民地“新大陆”以来,整个世界进入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掌控之下,对资本统治合法化的一种理论阐释和理性依据。而马克思的伟大发现,则是对资本主义合法性统治的置疑、挑战和颠覆,则是提出了一个“使人类支配自然和创造道德的和公正的社会”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现代性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