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来,中国美术由封闭走向开放,已日渐融汇到当代世界的共同性语境之中,带有实验性和高科技含量的各类艺术已展露出无限的创造活力。然而,某些前卫艺术家过于强化和夸大审美感性因素,他们一味主张颠覆传统技巧、追求题材上的新奇、怪异甚至反常和结构上的支离破碎。目前这股“现代审美主义”的思潮已借“艺术全球化”之风在中国炒得沸沸扬扬,广大艺术爱好者面对这类作品只能是雾里看花,《美术》杂志也已连续开展了“中国当代审美理想和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艺术”笔谈讨论,在中国重构当代审美理念已刻不容缓。 一、寻根求源,走出审美现代性的误区 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科学技术、心理学、哲学的发展直接影响着西方艺术的形态。西方现代艺术从印象主义开始,经历了从理性主义走向非理性主义的过渡,到了后现代主义时期,一部分知识分子开始感到迷惘和危机感,他们认为应该抛弃形式主义的艺术决定论,代之以创作上的彻底自由主义,表现出思想的冷漠和理性的淡化以及对宇宙人生的无意义和玩世不恭,也就构成了与之相适应的现代审美主义。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张弘先生曾发表文章指出:审美主义的前提,仍建基于主体与客体、理性与感性等二元对立的格局。审美现代性的困境是由于主体性的问题造成的,这一尴尬状况进而激发了两大趋势:一是后现代主义对人的主体地位的颠覆;二是审美主义向身体性堕落。(注:张弘,主体间性:走出审美现代性的悖谬[J],美学,2002,8:26-32。)的确,后现代主义从主体上取消了人的主体地位,使人类中心主义遭受到冲击,艺术成为强行解构之后的结构和符号,甚至出现了食人肉、割生殖器官等破坏性强的行为艺术。另一方面,审美主义坚持主体性,但其主旨是对主体性的“理性——感性”组合进行拆解,变本加厉地强化和夸大审美的感性因素,走上了另一极端,最终完全排斥了理性的合理存在,审美人就这样否决了理性人和知识人,彻底蜕变为感性人,进而从感性走向感官,滑向所谓的“身体性。”(注:张弘,主体间性:走出审美现代性的悖谬[J],美学,2002,8:26-32。)以上二种误区都以个别主体作为基本单位,把艺术的审美只限制在基本视觉的最低成分中,这是多么危险的境地! 可见走出审美现代性的误区是当前完成艺术全球化应迈出的第一步。 二、跨越时空,审美理念的解构 目前我们正处在“现代化”的进程当中,艺术的现代化也要对过去的经验和当前生活环境作出整体性的考虑,才能以新的观念使个人的艺术情境与社会处于最大的和谐之中。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深入研究古今中外美术的发展历史,分享全世界的艺术精华,是进行审美创造的必要途径;探寻每类艺术形式的来龙去脉及艺术精髓,就是“解构”,目的是为了之后的重建。 (一)回归中国传统艺术精神,寻找当代美术发展的原动力。 现代化必须有连续性,是过去经验的综合。中华民族拥有悠久的历史文化,就象一棵大树,根植于自己的历史意识之中,中国当代美术应从传统精神的内在生命力入手,才能吸收外部营养,从而更好地发展自我,这也是为全球艺术的发展作贡献。 20世纪以来,西方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之间的冲突日益加剧,人文文化的理智启迪和审美意趣成为科技时代人的渴求。许多西方学者认识到东方智慧的现实意义。如:英国哲学家罗素说:“我们西方文明的显著优点是科学的方法;中国人的显著优点是对生活的目标持一种正确的观念。人们必将期望两种因素能真正逐渐结合起来。”(注:英·伯兰特·罗素,罗素文集[M],王正平等译,改革出版社,1996,36。)《全球通史》的作者认为:儒家世界具有“其无与伦比的统一性”,“中国社会由于其高度的内聚性和连续性而顽强地生存着。”(注: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M],吴象婴,梁赤民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911。)孔子美学,主张“成于乐”“游于艺”,从而获得精神上的自由,其中凝聚的和谐、中道、内在超越的智慧和入世的、富有涵养性的人文主义精神,只有在经过对儒家文化深刻反省、拂除教化了的历史尘埃、作出现代诠释之后才能为当代所用。西方学者还提出了“科学人性化”的口号,并逐步发现中国古代老庄道家思想的现代意义。如陈鼓应在《老庄新论》中反复强调道家的抗议精神。庄子“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世界观,使他对整个大自然采取一种“乘物以游心”的审美态度。以虚静的心态对态人生,以非理性的情感把无奈的顺从转化为超脱后的旷达,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具有超越现实的理想主义色彩。在艺术上,庄子主张“法天贵真”即艺术创作要坚持个体意识情感的自然流露、反朴归真,“庄子美学尚情感、贵想象,深刻地影响了我们民族审美心理的形成。”(注:张涵,美学大观[M],河南人民出版社,1996,43。)此外禅宗对世界的影响也日益扩大,禅宗超功利的审美直觉和顿悟,其目的是在达到一种超越人世一切生死利害的绝对自由的境界。禅宗“极大地强调了个体的独立自由的精神”,禅宗思想的出现“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个体意识的觉醒”。(注:刘纲纪,艺术哲学,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614。)因此,有人说禅宗情感的境界和艺术的境界是相通的,“禅境即艺境”。 总之,由于中国古代博大精深的文化内涵,造就了中国传统艺术的民族精神,越来越多的事实都说明,以儒、道、禅为主流代表的中华艺术传统精神具有潜在的现实意义。当然,回归传统不是盲目保守,而是从文化的表象走向文化的深处——超越的人类终极关怀,从自然、人性入手,通过艺术来反映人类在终极关怀中所体验的人生境界和对大千世界的种种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