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204(2003)02-0040-07 1 综观错综复杂的美学史可以发现,历史、文化和理论框架下的美学,与认知、美、自然和艺术,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一致性紧密相关。因此,鲍姆嘉通建立的美学,是倾向于感性认知的科学(尽管与科学理性并不相悖)。康德却把美的理念和崇高同时与自然和艺术相联系,也同人的认知和理解的先决条件相联系。到了黑格尔,美学则彻底成为艺术哲学,但它仍与感性有着血缘般的密切联系,因为“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这个确切的界定,使艺术不能脱离感性而存在。虽然黑格尔认为艺术是绝对精神自我觉醒过程中的关键,但它特殊的感性特征使它不能达到纯粹理念的终极目标。黑格尔认为,这应该是由哲学处理的概念。 黑格尔的美学与艺术哲学的一致性和以艺术代替自然作为审美反映基本目标的观点,标志着一个关键的历史时刻。因为它不仅把美学当做艺术哲学,而且通过减少它的主体——艺术——的历史重要性,揭示出哲学理念与感性形式关联性的终结。 如同彼得·比格尔在《先锋艺术理论》中所指出的,从黑格尔可以发现一个后浪漫艺术思想的构架:“他以近代荷兰风俗画为例,认为艺术对客体的兴趣已转变为对于当前技术的兴趣。‘使我们愉悦的应该不是绘画的内容和它的实在状况,而是完全没有主体情趣的那种对象所显现出来的那种外貌。这种单纯的外貌仿佛就是由美凝定在它上面的,而艺术也就是把外在现象中本身经过深化的外貌所含的秘密描绘出来的巨匠本领。’黑格尔这里涉及到的只是我们所说的审美自觉的形成。他明确地说:‘艺术家的主观技能和他掌握艺术程序的方式能提升艺术作品所描绘的对象事物的地位。’这意味着形式与内容的辩证法偏向了形式,形式问题成为艺术作品更重要的问题。”[1](P93)比格尔由此得出结论:黑格尔预见了内容与形式的分离,或者如他本人所宣称的“艺术与生活常识的背离”[1](P93-94)。 在黑格尔派哲学理论中,对与哲学相关的处于中介地位的艺术,还有另一种解释,这在享利·列菲伏尔和法国另一位较晚近的哲学家拉可·法利那里能够得到证实。现代艺术已经失去了否定的力量。法利认为,尽管艺术单凭其空洞的形式结构就在哲学那里获得了肯定,但总体而言,艺术因走进哲学而地位降低,而且由此使艺术走向了自身的对立面。用法利的话说:“如果艺术仅仅是以感性面目出现的抽象理念的化身,艺术就走向了它的终结。”[2](P200)这里涉及的艺术是最宽泛意义上的概念艺术,也是在现代主义之后以精英艺术面目出现的艺术。 甚至今天,如果我们依旧把当代和古代艺术视为一个单一整体的话,我们或许不得不从历史的角度来定义艺术,并在以下几种范畴之间来区别它们:(1)古典艺术;(2)概念艺术;(3)当今占支配地位的商业化、快餐化的视觉艺术。这最后一种艺术因与大众文化关系密切,曾是现代主义者抨击的主要对象。上述的三种艺术以一种常见的作为整体称谓的术语——“艺术”——存在,究其原因,表面上看是因为艺术定义的相互矛盾、模棱两可和区分模糊,但实际上却是由于艺术和文化之间联系的加强,以及“文化哲学”这一概念日益普泛化地在艺术和美学研究中出现。 那么,我们如何历史地界定艺术呢?首先,我们可以根据它功能的转换来界定。艺术给我们一个本体稳定的表象,这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从历史长期发展的角度来考察它。从这个观点来看,艺术只是一个暂时具有本体,具有认知、审美、意识形态和其他功能的实体。艺术家和作家在一个短暂的历史时期内被欣赏和尊重,然后渐渐被遗忘。或许在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个世纪以后又重新被人们发现。那时,他们才会成为真正作家的成员。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是说他们在整个历史中都受欢迎。捷克结构主义美学家马可罗夫斯基在20世纪30年代初就指出,每种新兴的艺术运动或倾向——如先锋艺术家——首先要反对和颠覆过去的艺术规范,但紧接着它自身却成为传统的一部分,并且成为一种规范。马可罗夫斯基从20世纪初就追随俄国形式主义,宣称艺术作品在历史中获得、失去,并且可能再次在历史中获得它们的地位。但是,形式主义者几乎只研究诗和散文,而不涉及视觉艺术作品。 在上述第一个对艺术的历史性界定中,艺术是指具有艺术功能的东西。它的基本特征可以用尼尔森·古德曼的方式来加以界定,即问题不是艺术是“什么”,而是它“什么时间”是艺术?或者用阿瑟·丹多的话讲:“我们或许能用它们发挥艺术作用的某一历史瞬间,作为它们成为艺术的时间。”[3](P196) 其次,艺术效法某个在历史上预先存在的典范,这是一个历史主义者的界定。按照黑格尔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海德格尔的观点),这里所指的当然是古希腊的古典型艺术。像彼得·松蒂所看到的:“在黑格尔那里,每件事物都开始运动,并且在历史发展中都有自己的特殊地位和价值……但艺术这一概念几乎无法发展,因为它在古希腊艺术那里打上了独一无二的印记。”[1](P92)而后来的浪漫型艺术则不能体现这些准则和理想。比格尔也指出:“对黑格尔而言,浪漫型艺术是古典型艺术精神和表象特征解体的产物。但除此之外,他还进一步想到了浪漫型艺术的解体问题。在他看来,这是由界定浪漫型艺术的内在精神和外部现实尖锐冲突引起的,艺术将瓦解为‘对现成事物的主观模仿(写实主义)’和‘主体的幽默’。黑格尔的审美理论由此逻辑地导致了艺术终结的思想,因为黑格尔理解的艺术,是形式与内容完美交融的被古典主义规定的艺术。”[1](P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