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齐艺术批评本体论

作 者:

作者简介:
张敏(1953-),男,山西太原人,博士,教授。 山西大学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6 马海良(1962-),男,山西临县人,博士,教授。 山西大学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6

原文出处:
复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克罗齐把艺术即直觉归结为感性认识,把艺术批评归结为以人生阐释为内容、以知觉判断为形式的理性认识。在他看来,认识促成并指导实践。艺术批评从根本上具有一种对于人的活动的建设性意义。正是立足于建设性,克罗齐把批评看作确认真知的批判性思维,思想成果的历史性积累,艺术趣味的成熟化过程。


期刊代号:B7
分类名称:美学
复印期号:2003 年 0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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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B56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89(2002)06-040-005

      批评的实际面貌,取决于特定时代对批评的具体理解。成熟的理解,要克服狭隘偏执,经历不断的自我超越,形成海纳百川不拘涓滴的胸怀和虚怀若谷博采众长的气度。正是在批评观层面,克罗齐作为康德、黑格尔之后西方最重要的美学家之一[1],其见解值得我们从本体论角度作深入探讨。

      一、建设性人生阐释

      克罗齐把批评看作建设性人生阐释。它以人的活动及其历史为对象,通过对情感表现作逻辑综合,阐释人的活动的心灵存在,包括既同一又差异的螺旋式发展,内在于历史的目的追求,表现为需要满足的价值实现。[2](68页)阐释获得理论认识,意义在实践,即以功利道德为追求的意志活动。“人类用认识的活动去了解事物,用实践的活动去改变事物;用前者去掌握宇宙,用后者去创造宇宙。”正是由于“认识活动是实践活动的基础”[3](56、57页,pp.47,48),批评从根本上具备了对于人的活动的建设性意义。根据克罗齐来自康德的知识论观念,情感表现与逻辑综合都要以先验形式为前提。因此,批评的可能事实上出于实践活动的普遍必然性。

      对于批评的本体论理解,当然需要通过对批评自身的研究来实现。批评本体即内在于批评自身。在克罗齐心目中,批评作为对情感表现的逻辑综合,本质上是对直觉活动的思考,即以人为本的历史美学的阐释。克罗齐不承认形而上学本体论,否定支配性抽象本体的存在。在他看来,批评的本体就是心灵的理论认识活动,或者说人的思想。心灵认识活动的形式、特点与本质,内在于认识自身。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克罗齐认为,“‘个人’和‘思想’是一件事,不是两件事,也就是说,它们是完全重合的,同一的。”[2]因此,批评的本体论存在,严格地讲就是个体心灵对内在于经验的情感直觉作先验逻辑综合的思想活动,表现为以知觉判断为形式的历史—美学的阐释。它既是人的思想现实,又是心灵活动的历史,属于克罗齐界定的理论认识范畴。如此理解本体概念,合乎亚里士多德的用法,即所谓独立存在的个体及其本质与规律。

      克罗齐严格区分历史科学与自然科学:前者运用个性阐释具体地探讨人的活动,后者运用普遍概括抽象地研究自然存在。在克罗齐看来,人的活动受心灵支配。理解人的活动,就要阐释个人行动的意志根据。真正的行动“起于意志”,必以“认识活动做先导”。因为“盲目的意志不是意志,真正的意志必有眼光”,这眼光就是认识,包括直觉想象和逻辑判断。在认识活动中,直觉是判断的基础,提供现象世界;判断包容并超越直觉,提供本体心灵即思想。[3](58、57页,pp.49,48)两者构成意志的根据,支配人的活动。因此,阐释意志根据,就是阐释人的活动及其历史。

      克罗齐毕生致力于美学逻辑化与逻辑美学化的工作。两者统一于认识,可以归结为“历史学的方法论”。[2](117页)按他的见解,艺术被看作心灵活动的情感直觉方式,既独立于逻辑思维,又为其包容和超越;这就如同意象既独立于概念判断,又为概念判断所包容和超越一样。艺术即直觉,是“心灵意识到自身,亦即意识到实在的最单纯、最质朴的形式。”[4](331页)在此基础上,批评被看作心灵活动的逻辑思维方式,成为对情感直觉的先验综合。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批评与阐释同一。批评作为对人的活动及其历史的阐释,指的是阐释主体通过其直觉能力把握或重现情感直觉,又通过其逻辑能力对情感直觉作出逻辑综合的活动。

      克罗齐在心灵哲学的总结《历史学的理论与实际》序言中确认:心灵哲学的“全部研究都是指向历史理解问题的”[5](p.iii)。对历史的理解内在于阐释者的心灵。所以“心灵本身就是历史,在它存在的每一瞬刻都是历史的创造者,同时也是全部过去历史的结果”。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前提在于历史必须进入思考着的心灵。“历史就是思想”,是活的当前的思想,“关于具体的普遍的思想”。历史在其基本形式上,“是用判断,即个别与普遍的不可分割的综合来表述的。”通过判断,个别得以揭示自己的普遍意义,普遍通过把自己个别化来加以规定。“真正的历史是作为普遍的个别的历史,是作为个别的普遍的历史”。[2](13、42、81页)心灵活动以知觉判断为形式,直接担负着历史阐释的任务。

      就批评方法论而言,克罗齐强调“历史—美学的解释”的内在同一性。他提出,“对诗作历史的解释同时就是美学的解释。美学的解释并不是否定历史性,也不是对历史性的补充,而是诗的真正历史性。正因为如此,美学的解释重新回到了历史的解释这一原来的问题。”[6](120页)“对于艺术的真正历史解释和真正美学解释不是两件事,而是一件事。”[7](p.xli)结合其内在形式论和类型取消论,克罗齐的批评观表现出历史阐释吞没美学阐释的倾向,因而被视为一种典型的人本主义批评观,与“人本主义历史”[2](71页)内在一致的人本主义批评。

      把批评的本体论属性定位于建设性思想批评,根据还在于克罗齐批评观的如下三方面内容:批评是确认真知的批评性思维,是思想成果的历史性积累,是艺术趣味的成熟化过程。

      二、确认真知的批评性思维

      在克罗齐看来,批评是确认真知的批判性思维。它始于怀疑,终于真知,通过系统的理性批判,探讨感性现实的人的活动即历史。批判性思维的建设性,体现于对真知的确认。批评的任务不在于另辟蹊径重建艺术作品,提供其直觉等价物。批评对于艺术重现得到的意象既包容又超越。包容意味着借助直觉想象,进一步把握情感直觉的个性特点;超越意味着通过思想活动阐释直觉意象,让意象从属于思想,用思想的光辉照亮艺术作品,进而以知觉取代直觉,并由此区别现实与非现实。[8](2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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