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B8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2)10-0011-05 叶朗,男,生于1938年10月,浙江衢州人。196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哲学系哲学专业。现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兼艺术学系主任,北京市哲学会会长,教育部高等学校哲学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华美学学会副会长兼高校美学研究会主任,九届全国政协常委。主要著作有:《中国小说美学》(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中国美学史大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现代美学体系》(主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胸中之竹》(安徽教育出版社,1998)。1990年获得“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2001年获得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一等奖。 问:20世纪已经过去了。在您看来,20世纪在美学方面的成就与不足是什么?我们怎样根据对它的经验教训的总结来发展21世纪的美学? 答:我的初步想法是,20世纪基本上是这样一个进程:在引进西方文化的同时进行中西文化的沟通。20世纪的中国美学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以王国维的美学思想为代表的美学;第二个阶段是以朱光潜、宗白华的美学思想为代表的美学;第三个阶段是改革开放以后形成的各个学术流派。整个过程是一个往前推进的过程。21世纪我们应该继续推进这个进程。 中国的美学从近代以后,王国维、梁启超、蔡元培、朱光潜等人有一个共同的倾向,那就是力求把中西方美学加以融合。正如宗白华所言:“将来世界的文化必定是融合两种文化的优点而加之新创造的。”这是70年前说过的话。宗先生还说,这件事情中国人来做最合适。因为中国的文字非常难,西方学者要把握中国文化很困难。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中国学者是可以做出自己独特的贡献的。王国维也曾表达过同样的观点。如《人间词话》、《红楼梦评论》等都是用西方的学术观点来解释中国的文学。另外,朱光潜的诗论,也是用西方的美学理论来解释中国的诗歌。实际上朱光潜、宗白华比王国维已经进了一步。王国维、朱光潜等人都有一个特点,一方面研究中国,一方面介绍西方。20世纪50年代从苏联引进了马克思主义美学。这个问题也有两方面。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对我们当然是重要的,但具体到美学,当时从苏联引进的东西还值得讨论。它们可以用来参考,但不能僵化。当时一个负面效应是把过去老一代学者所做的工作都否定了。从王国维到朱光潜,他们所做的中西融合的努力被中断了。改革开放以后这个传统才被接续了起来。中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优秀的东西,但从理论上研究不够。 问:中国传统美学在世界美学史上的确独树一帜,以它独特的方式对世界文化做出了贡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当今这个世界上,西方话语无论从语言上、思维方式上都占有绝对优势。中国美学作为一种建立在农业社会经济基础之上、以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哲学为基础的对美和艺术的理解,它跟建立在工业化基础之上、以主客二分为哲学基础和前提的现代知识论学科的美学对审美和艺术是两种不同的理解和把握方式。那么,对中国美学进行现代化改造的可能性在哪里?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怎样扬弃中国的传统美学思想呢? 答:文化当然是一定的经济、政治的反映。但文化中有的部分如哲学、哲学研究的问题是人类社会、人性、宇宙的一些根本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并不完全受当时那个时代的经济、政治的制约。孔子对人性的研究成果我们今天还可以吸取。不能说他的成果今天就没有价值了。大工业时代的学者未必就比小农时代的学者对人性的研究更深刻。在这一点上人文学科和自然科学是不同的。自然科学是不断进步的。后面的成果把前面的包括了。哲学就不同了。我们不能说,21世纪的学者就一定比老子更有智慧,也不能说,宋代人的哲学思考一定比唐代人进步。只能说,对于一些人类所面临的共同的问题,每个时代的思想家都有自己的思考和解答。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的传统哲学、美学、文化是永远有价值的。但也不能说他们提供了现成的答案。 我觉得中国美学,特别是王夫之的美学思想是非常深刻的。但我们现在研究不够。比如,我们现在争论艺术和非艺术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分。在“什么是艺术,什么是非艺术”这个问题上,中国传统美学认为是有区分的。王夫之曾指出艺术和非艺术的区分在于能不能“兴”,这包含了很有价值的思想。王夫之还强调审美的直接性,“现量”,“一触即觉,不加思量比较。”它是超逻辑的。这些都很有价值。王夫之在中国美学中非常重要,他有许多重要的东西我们还没有挖掘。 问:您能否谈谈您今后的研究计划? 答:可以,我下一步要做的工作,首先是美学基本理论的研究,立足点是中国传统文化和北大的美学传统。当然还要吸收和借鉴西方现当代美学研究的基本思路和方法,把美学的基本理论清理一下,写一本美学原理的教材。 除了基本理论之外,同时想要做的是深入研究中国的美学和艺术。其一是把《中国美学史大纲》全面修订一下。另一个工作是想写一部中国艺术批评史。中国艺术理论的遗产极其丰富,如绘画、书法、音乐、戏曲等方面都有丰富的资料。过去我们有很好的中国文学批评史,但中国艺术批评史作为一门学科一直没有建设起来,现在我们应该把这个空白填上。第三件是对中国古代艺术的研究,特别是宗教艺术。因为前几年我兼哲学、艺术学和宗教学三个系的系主任,促使我产生了一个想法:把三个领域沟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