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1927年间军阀张作霖和吴佩孚交往的历史内幕

作 者:

作者简介:
黄岭峻(1965-),男,湖北省武汉市人,华中科技大学历史研究所副教授,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中国近现代史与政治理论。华中科技大学 历史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4

原文出处:
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1925年—1927年间,张作霖与吴佩孚两股势力基于彼此的利害关系,由敌变友,又由友变敌,直接为蒋介石的各个击破策略提供了便利条件。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2 年 08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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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61.5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477(2002)02-0102-05

      1925年—1927年间,以张作霖为代表的奉系与以吴佩孚为代表的直系由敌变友,再由友变敌,上演了一幕合纵连横的活剧。由于各种原因,这段影响北伐战争进程和结局的历史,却轻易地被掩盖在贺胜桥与汀泗桥的硝烟之中。本文拟通过对一些相关的档案史料与回忆录的考证,作一钩沉。

      一、1925年初:奉张预先示好

      1924年10月,因冯玉祥倒戈,吴佩孚统率的直军在第二次直奉战争中惨败,几至穷途末路。同年11月3日,吴自天津泛海南下,企图依靠长江沿线的旧部重振旗鼓,但原属直系的萧耀南(湖北)、孙传芳(浙江)和齐燮元(江苏)等人为求自保,于11月28日联名通电拥段(祺瑞),与吴保持距离。不得已,吴只得辗转于河南、湖北、湖南之间,最后在岳阳托庇于湖南的赵恒惕。

      不过,由于北方张作霖与冯玉祥两大势力互不相能,困居岳阳却地位超然的吴佩孚,顿时成为各方争相拉拢的对象。

      据李炳之(时任吴佩孚顾问)的回忆,冯玉祥在1925年春秋之间,即曾派使与坐镇武汉的萧耀南联系,希望获得汉阳兵工厂的弹药补充。以此为开端,原属直系的各方开始酝酿拥吴复出。[1](P163-164)但比较而言,奉张对直吴的拉拢,其实更早,也更急迫。据苏锡麟(时任张作霖的骑兵卫队旅旅长)的回忆,就在第二次直奉战争后不久,鄂督萧耀南即派其参谋长张月波赴沈阳面见张作霖,建议奉张直吴合作。此后,张作霖又派苏锡麟到湖北回访吴佩孚,双方达成“合作救国”的初步意向。[2](P82-83)

      但是,李炳之与苏锡麟的说辞,毕竟是近40年后的回忆,其时间概念甚不精确。倒是吴焘的日记为我们提供了更为可信的解释。

      吴焘,字子明,云南保山县人。1907年—1911年任吉林提法使,民国年间曾在吴佩孚处办理文案,此经历使得他与张作霖和吴佩孚皆不生疏。1925年3月14日,寓居天津的吴焘突然被召到张作霖在天津的帅府,据其当天的日记记载:“……讵上灯后晚饭时,帅府用电话邀余与斐君、琪山三人往见。……帅意委托余到岳州联络吴子玉将军,同心救国,意极真挚。余虽以年老力辞,迄未应允。盖帅以夫己氏(指冯玉祥——引者)野心日炽,我国家定有沦亡之惨,若与吴通力合作,力量较大,凶焰或可少戢。”[3](P163)

      此后,吴焘衔张作霖之命,在天津与岳阳之间奔走联络,一直延续到当年的7月份。因为这时已有冯玉祥回归直系的传言,张作霖对此事甚为疑惧,所以一再要求与吴佩孚“捐弃前嫌,同心救国”,甚至对吴的使者“言之泪下”。[3](P171)从吴焘日记反映的情况看,奉张与直吴在反冯这一点上,基本达成共识。但是,直到1925年10月21日,吴佩孚在武汉就任“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时,奉张与直吴在表面上仍处敌对状态。个中原因,可能有如下两点:

      第一,就张作霖一方而言,虽然奉军与冯玉祥的国民军在京津一带剑拨弩张,但在郭松龄反奉之前,双方还维持着表面上的盟友关系,面对冯玉祥有意识的忍辱负重,张作霖一时也找不到发难的理由。

      第二,就吴佩孚一方而言,由于奉军触角已伸展到长江中下游,控制了沪、苏、皖等要地,对浙江的孙传芳和湖北的萧耀南构成直接威胁,虽然吴对冯恨之入骨,但卧榻之旁的奉军显然更危险。

      是年底,国内政局再生突变。

      二、1925年底:直吴再成中心

      1925年10月底,孙传芳、萧耀南拥吴复出,未几,直军将奉系势力赶出长江流域。11月底,奉系内部发生郭松龄事件,尽管张作霖在一个月后即平息反叛,但奉系元气大伤。在各方争夺中央政权的斗争中,吴佩孚及其统率的直系的作用愈显突出。

      综合各方面的资料,可以看出:在1925年底,中外各种政治势力都争相与吴结盟。

      据娄向哲先生在日本国会图书馆发现的《田中家文书》记载,1925年11月27日,日本情报人员鹫泽舆曾向时任立宪政友会总裁的田中报告:他曾经在汉口拜访吴佩孚,并转达了日本希望吴(佩孚)张(作霖)合作的意见,吴当场未表明态度,只是嘱咐严守秘密,但在随后的一次会谈中,吴的幕僚张志潭向鹫泽舆表示“吴张提携的意见是可行的”。[4](P218-219)

      几乎同时,苏俄政府也在积极考虑吴(佩孚)冯(玉祥)合作的可能性。1925年10月29日,俄共(布)在莫斯科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红军高级将领伏龙芝在给会议的一封信中,明确提出联吴的建议:“……然而中国的事态发展进程,越来越把吴佩孚和他所领导的直隶集团推到首先地位。吴佩孚正在成为核心政治领导人物,同时好象也在成为民族运动重新爆发的中心。人民军以及冯玉祥的作用和意义在渐渐消失。……综上所述,可以得出结论:有必要同吴佩孚联合。联合的结果应当是成立新的中国政府。在新政府的人员构成上,要有直隶人,北方国民党人(冯玉祥)和华南(广州政府)的代表。”[5](P730-731)

      虽然在同一封信中,伏龙芝也坦承:“因为这种联合不可能有什么牢固性可言,所以在进行现阶段的战争和成立新政府的时候,必须从建立真正统一的中国必然要继续进行战争的思想出发。不过这时已经是同吴佩孚及其追随者的战争。”[5](P731)言外之意,他也不过是想暂时利用吴佩孚,等打败奉系后,最终收渔翁之利,但是,暂时借助吴佩孚的用意还是十分明显的。

      另外,1925年11月11日,共产国际驻中国的代表维经斯基向莫斯科发回书面报告,其中也谈到与吴佩孚合作的问题。据维经斯基的报告,在此前召开的张家口军政会议上,尽管冯玉祥的代表反对与吴佩孚接触,认为“同孙传芳和萧耀南可以建立军事联系,但不能同吴建立这种联系”,维经斯基也同意这种观点,但同时指出:“现在对吴佩孚采取任何行动,都可能是一个在策略上错误的和对反奉斗争事业有害的步骤。”[5](P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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