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初期的龙云与汪精卫

作 者:

作者简介:
谢本书(1936年— ),男,四川省邛崃市人,云南民族学院民族研究所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云南民族学院 民族研究所,云南 昆明 650031

原文出处:
史学月刊

内容提要:

抗战初期,汪精卫经昆明出国叛逃,是否与龙云有关,历来说法不一。龙云说与自己无关,汪派人士则说龙云“完全同意”汪精卫的“和平运动”。龙云对待汪精卫出逃事件,既不敢得罪蒋介石,又不能不应付汪精卫,处于两难境地。实际上,汪精卫的出逃是蒋、汪上演的“双簧戏”,至少是蒋介石“网开一面”的结果,龙云并不知情。


期刊代号:K4
分类名称:中国现代史
复印期号:2002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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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K265.21;K265.6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583-0214(2001)05-0080-05

      抗战初期,汪精卫途经昆明出国,叛逃投敌。在他出国途经昆明之时,曾与云南省政府主席龙云有过较长时间的交谈,因此汪精卫的叛逃与龙云是否有关,历史说法纷纭,评价不一,成为近代中国历史、抗日战争史研究中尚未完全弄清楚的一个“谜”。

      一 龙云在《抗战前后我的几点回忆》一文中的自我解释

      要说明这个谜底,不能不注意到龙云自己的解释。龙云在《抗战前后我的几点回忆》一文中,对这一事有较为详细的说明和解释:

      抗战期间,还有这样一段事:就是汪精卫曾经过昆明飞往越南。在他未到昆明的前几天,我接到国民政府文官长魏怀的电报说:“汪主席将到成都和昆明演讲,到时希即照料。”我接到电报后,以为汪先到成都,故未即作准备。后来他突然直接飞昆,已经到了机场,我才得报,去机场接他,把他招待在云南警务处长李鸿模的家里。那天晚上恰巧我宴请美国大使詹森。我问汪:“方便不方便参加?”他说:“我不参加了。”当晚宴席散后已深夜,未与汪见面。次日上午,我去看他。他说:“我明日要到香港。”我问他:“到香港有什么事?”他说:“日本要派一个重要人员来香港和我见面,商谈中日和谈问题,我要去看看他们是否有诚意。”我留他多住几日再去,他说:“我要转来的。”(我曾把他要去越南的事电告蒋介石。)他叫曾仲鸣到昆明的法国领事馆办理出境签证,签证办好了,曾仲鸣拿给他看。他看见是一份普通护照,当时就大发脾气,即刻打电到重庆责问外交部,随即他就飞往越南去了。两三天后,蒋介石派谷正纲(按:据范予遂订正,应是谷正纲弟弟谷正鼎)携带着一份外交护照及旅费,飞往越南交汪精卫。谷正纲由重庆飞往越南,来回都经过昆明,但都不给我知道。不久,汪即在越南发出艳电。几日后汪即遇刺,曾仲鸣被误杀。我曾派李鸿模去越南看汪,汪将遇刺经过以及谷正纲来往的事情告诉李鸿模,我才知道这些情形。汪精卫写了一封信交给李鸿模带给我,告诉我他遇刺的经过及他准备接受广田三原则的意图,并且要我响应他的艳电主张。我看了信后,将此信送重庆给蒋介石看。蒋介石看后,派唐生智将原信带到昆明,叫我将此信在各报发表。我照办了。[1]

      龙云的解释,有几点值得注意。(一)汪精卫到昆,事前由国民政府文官长魏怀电告;(二)汪精卫到越南,因办护照事曾致电责问重庆外交部;(三)蒋介石曾派谷正纲(谷正鼎)去越南给汪精卫送外交护照及旅费;(四)龙云曾把汪精卫到昆及去越南事电告了蒋介石。上述几点都说明汪去越南,蒋介石不可能不知道。

      龙云的回忆,由于时间关系或其他原因,对具体情节难免有不够准确的地方,但大的方面应该说大体上是信得过的。据龙云之子龙绳文生前与作者交谈,本文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写作,对个别史实的认识,难免受“左”的思想影响,不一定准确,但不会太离谱。据曾任龙云秘书、后为云南民族学院历史系教授的蒋家骅(今尚健在)与作者交谈,该文系由龙云口述,蒋家骅记录,由曾任卢汉秘书的老作家马子华整理成文,然后读给龙云听,一字一句斟酌后定稿的,主要事实不会有明显出入,应当是可信的。

      龙绳文还与黄美真作过类似的交谈。据黄美真记录说:“汪精卫发出艳电,并在越南遇刺未中而曾仲鸣则被杀。先父(指龙云)当时惟恐汪一时愤激出走投敌,故尽量派人对其劝慰安抚,免生分裂,但汪去志已决,坚拒龙氏善意的劝阻。但为表其心迹及批评蒋氏一贯个人独裁及玩弄两面手法的不满,如密派党要谷正纲(谷正鼎)到越南亲送路费及外交护照的详情,写了一封长达七万多字的信件致龙。这封信先父当年从未保密,并将其裱册存案,留作后世研究抗战阶段的重要参考,那时许多政要及科研学府的名教授们看过这篇文件的人,不在少数。”可惜,后来在运动中由于“抄家”的结果,此文件即不知下落。[2](p12)龙绳文与作者交谈中还说,如果此文件再度发现,将有助于澄清汪精卫出逃的经过,也有助于说明汪精卫的出逃与龙云并没有什么关系。

      龙云的解释与龙绳文的说明,虽然很难说不是准确的事实,但总有“一面之词”的感觉,那么我们可以再从更多的方面加以研究。

      二 汪派人士说,龙云“完全同意”汪精卫的“和平运动”

      汪精卫系统的人士关于这一事件的记载,大体上都说龙云“完全同意”汪精卫的“和平运动”,并将龙云算在汪派人士的圈子内。

      据日人松本重治(注:松本重治,为当时日方谈判代表。)提供的资料显示,汪派人马于1938年9月与日本代表进行谈判时,即谓龙云将与汪精卫“共同行动”云。汪精卫代表梅思平说:

      “和平运动”非请汪先生领导不可,周佛海等我们的同志集合在汪先生的旗帜之下。与汪先生共同行动的有云南的龙云、四川的将领、广东的张发奎以及其他人,已经秘密进行联络。[3](p312)

      其实,汪精卫集团把龙云算作“自己人”,“有可能是虚张声势以增加谈判筹码”。[4](p177)龙云与汪精卫是1937年8月初次见面才相识的,并无历史渊源,只是汪精卫善于表演,才给龙云留下了较好的印象。

      为了筹备汪精卫经昆明出逃,周佛海于1938年12月5日先行抵达昆明,并于12月7日与龙云会晤,试探龙云的态度,龙云不能不有所应付。据周氏日记载:“谈一小时半,对于抗战前途及收拾时局问题交换意见,所见大约相同。其态度文雅,识见高超,令人感服。”[5](p200)在周佛海的印象里,龙云是不错的,双方有可能“一拍即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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