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图分类号:K244.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456(2002)03-0074-07 经过宋徽宗—蔡京集团二十余年的腐朽统治,至宣和年间,赵宋王朝已经危如累卵,覆灭之灾随时可能降临。迫于多种压力,宣和七年(1125年)十二月,宋徽宗赵佶“忧勤感疾”[1](卷144),将皇位让给其长子赵桓——即历史上的宋钦宗。次年(1126年),改年号为“靖康”。从宋徽宗退位至靖康二年(1127年)五月北宋灭亡,宋钦宗在位时间不到一年半。“靖康之难”的成因固然不可一言而断,但仔细考察这一年多时间中最高统治集团内部的所作所为,实有诸多发人深省之处。 一 宋钦宗从乃父手中接过来的赵宋江山,实际上已是一个百孔千疮的烂摊子。几年前方腊揭竿而起,席卷东南,此事虽经兴师动众得以最终了结,但全国各地的“盗贼”仍此起彼伏。最为严重的,是金兵继基本上灭亡了辽朝、迫使西夏臣服之后,其铁马金戈复南向北宋,势不可挡。 自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年)十月,金下诏攻宋后,即分别派遣斡离不和粘罕统东西两路人马,攻打太原和燕山,北宋兵败,童贯自太原逃回京城开封。十二月中,金兵继续南下,宋廷急遣通直郎、陕西转运判官李邺以给事中的名义使金求和。几乎与之同时,金人京遣使赴宋,称“(金)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吊民伐罪,大军两路侵入”。而白时中、李邦彦、蔡攸等人“俱失色”,不敢应对。当白时中问及如何才能使金人“缓师”时,金使“因大言曰:‘不过割地称臣尔!’”[1](卷144)白时中等人再一次瞠目结舌。金使咄咄逼人的气势,表明了金人志在必得的信心和决心。 国门洞开,强敌压境,更大规模的战事势所难免。而当时北宋王朝的军政和军备又怎样呢?早在此前,张舜民在出知定州后就上疏反映过河北一带的情形:“以臣观之,今日河朔之势,正如陕西宝元、康定之前,将不知兵,兵不知战,一旦仓猝,不可枝梧。边臣若预为振举,则谓之‘张皇’,而朝廷亦自不容;若依旧宴安,号为无事,则纲目日见颓废,有不胜举之忧。”他还进一步披露说:“又为将者,多是膏梁子弟,畏河东、陕西不敢往,尽欲来河北。百年之间,未尝知烽火之警,虽有出屯,不离本路,唯是优游暇日,安得不骄且惰也。”[2](卷333)张舜民被贬往定州在徽宗独理政事之初,看来北宋王朝在河北方面的军备不振是由来已久的。经过宋徽宗集团长时期的腐朽统治后,其情形又如何,这不难想象。 如果说张舜民所云尚不足以说明宋徽宗统治时期河朔一代的情形,那么,李纲在钦宗时出任枢密副使后所说的一段话,则足以反映宋徽宗时期北方边备的状况: ……臣意以谓,中国军政不修几三十年矣,阙额不补者过半,其见存者皆溃散之余,不习战阵,故令金人得以窥伺,既陷燕山,长驱中原,遂犯几甸,来无藩篱之固,去无邀击之威。[2](卷333) 不过,李纲还没有谈及北宋军队内部的情况。在这方面,靖康年间有人作了更为明确、详尽的揭露:“近年以来,上之师臣监司,下之守卒将副,多违法徇私,使禁卒习奇巧艺能之事,或以组绣而执役,或以机织而致工,或为首饰玩好之事,或为涂绘文缕之事,皆公然占破,坐免教习。名编卒伍,而行列不知;身为战士,而攻守不预。至有因缘请托升迁,阶级或在众人之上。遂使辕门武力之士,困于差役之劳;末作庇身之人,复享安闲之列,所以兵阵教习之法日废,工匠使巧之事日多。”[3](卷8)通过这段记载,我们可以获知:宋王朝耗费巨大财力所豢养的禁军,也多因宋徽宗集团穷奢极欲之需,转而专习“奇技淫巧”了。 宋廷一方面不修军政,不事边备,使军队的战斗力丧失殆尽;另一方面则又为了粉饰太平,防止其腐朽糜烂的所谓“太平之乐”受到骚扰,常以“御笔”严诫臣僚通报实际军情。宣和间,有人使金南返后透露:“是行回程,见虏中已载粮发兵,接迹而来,移驻南边,而汉儿亦累累详言其将入寇。……既回阙,以前此有‘御笔’指挥:敢妄言边事者流三千里,罚钱三千贯,不以赦荫减。由是无敢言者。”[4](宣和乙巳行程录)藉此可见,宣和之末,宋徽宗集团为了及时行乐,不仅将统治区域内的黎民百姓弃而不顾,而且连其自身的生死存亡也达到了“乐”而不顾的境界。 宋钦宗即位之后,金军也并没有给他留出举行登极大典的时间。靖康元年正月间——距宋钦宗即位仅14日,金军兵临北宋的都城汴京城下,斡离不对宋方派遣的求和代表李悦提出了如下的议和条件:金银、绢得各以千万计,马驼驴骡之属各以万计;尊其国主为伯父;凡燕云之人在汉者悉归之;割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之地。又以亲王、宰相为质[1](卷145)。次月,宋廷经过与斡离不反复交涉,同意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金兵撤离汴京。 从以上所述的情形可见,宋钦宗即位之后,如何迅速理顺政事,重振军备,有效地抵御南犯之敌,使北宋王朝免于灭亡之灾,这已成为宋钦宗即位伊始的燃眉之急。 二 金军退师之后,北宋君臣经过一番惊恐,稍稍获得了喘息之机。按理说来,值此北宋王朝生死存亡之际,宋廷满朝文武应该上下一心,精诚团结,抓紧时机,整军经武,以备不测之祸了。出人意料的是,宋廷“日罢兵,如太平无事之时”[2](卷347)。统治集团内部故态复萌,承继哲宗、徽宗以来朋党倾轧之余绪,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政治混乱。由于此轮政治混乱发生在北宋亡国之前,已不可能充分展开,我们姑称之曰“靖康党论”,“靖康党论”主要是围绕以下三个方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