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金史《国语解》的史学价值

作 者:

作者简介:
兰州大学 历史系, 甘肃 兰州 730000/Department of History,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730000,China 赵梅春(1964-),女,湖南邵东人,副教授,从事史学史研究.

原文出处:
兰州大学学报:社科版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K23
分类名称:宋辽金元史
复印期号:2002 年 0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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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脱脱任总裁、欧阳玄等史官于元顺帝至正年间撰成的宋、辽、金三史,后人颇不以为然,认为《宋史》繁芜,《辽史》疏略,只有《金史》强差人意,繁简适当。然而《辽史》、《金史》中的《国语解》却是其编撰者所独创,也是二十四史中特有的。《国语解》不仅反映了《辽史》、《金史》民族史的特色,同时也体现了其编撰者自觉把握历史特点所具的卓识。《四库全书》的编纂者虽然对《辽史》甚为不满,但对其《国语解》却赞扬有加:“惟《国语解》一卷,仿古人音义之意,其例甚善。”(注:四库全书简明目录[Z].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88.)

      史家要真实地记载历史,给后世留下信史,不仅要心术纯正,不虚美,不隐恶,而且在叙述史事时,需采用体现时代特色的语言。因此,提倡直书、反对曲笔的唐代史学理论家刘知几认为,史学家应采纳当时的口语、方言,以体现时代风貌、历史特点。因为不同时代有不同的语言,而语言的变化反映时代的变迁,后人亦可从中了解历史的发展。“夫三传之说既不习于《尚书》,而两汉之词又多违《战策》,足验甿俗之替改,知岁时之不同。”(注:蒲起龙.史通通释·言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2.)对史学编撰中存在的刻意模仿古书语言和竭力文饰质朴言语的倾向,刘知几坚决反对,认为这样撰史只能使历史记载失真,是史家无卓识远见的表现。“而后来作者,通无远识,记当世口语,罕能从实而书,方复追效昔人,示其稽古。是以好丘明者偏模《左传》,爱子长者则全学史公。使周秦之言辞见于魏晋之代,楚汉之应对行于宋齐之日。而伪修混沌,失彼天然,今古以之不纯,真伪由其相乱。”(注:蒲起龙.史通通释·言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2.)令狐德棻所撰之《周书》,刻意修饰文词,变俚语为雅言,刘知几认为:“其书文而不实,雅而无检,真迹甚寡,客气尤烦。……遂使周氏一代之史多非实录者焉。”(注:蒲起龙.史通通释·杂说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6.13.)而宋孝王的《关东风俗传》、王劭的《齐志》采当时口语,受到赞扬:“惟王、宋著书,叙元、高时事,抗词正笔,务存直道,方言世语,由此毕彰。”(注:蒲起龙.史通通释·言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2.)所以,刘知几提出史家载言应从实而书,“工为良史者,不选事而书,故言无美恶,尽传于后。若事皆不谬,言必近真,庶几可与古人同居,何止得其糟粕而已。”(注:蒲起龙.史通通释·言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2.)后人对刘知几的这种主张予以很高的评价,张舜徽先生认为“非特为史家载言之准,抑亦文人属辞之律也。”(注:张舜徽.史学三书平议[M].北京:中华书局,1983.63.)

      辽、金王朝是由我国北方的少数民族契丹族和女真族所建立,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文字、历史文化传统。在其发展过程中,其民族文化不断地与以汉族为代表的其他民族文化融合,形成其独特的历史。史家要如实地记载辽、金史,则在语言文字的表达方面就应该体现其历史特点,对其民族语言即“国语”应予以采纳,并避免妄加文饰,华而不实,使记载失真。《辽史》、《金史》的编撰者认识到了辽、金政权不同于历史上汉族王朝的特点,他们说:“辽之初兴,与奚、室韦密迩,土俗言语大概近俚。至太祖、太宗,奄有朔方,其治虽参用汉法,而先世奇首遥辇之制尚多存者,子孙相继,亦遵守而不易。”(注:辽史·国语解[M].北京:中华书局,1974.1533~1534.)为了反映其历史特点,他们认为应该采其“国语”入史。“故史之所载,官制、宫卫、部族、地理,率以国语为之称号。”(注:辽史·国语解[M].北京:中华书局,1974.1533~1534.)并且对其“国语”不能随意文饰,以免失真。“若其臣僚之小字,或以贱,或以疾,犹有古人尚质之风,不可文也。”(注:金史·国语解[M].北京:中华书局,1974.2891.)《辽史》、《金史》的编撰者对辽、金历史特点的这种认识及从实而书的撰史态度,体现了他们的史识,也是他们接受刘知几采当世口语方言撰史主张的结果,这在我国史学发展史上应该肯定。清代学者蒲起龙说:“元人采遗山史稿撰金源史,特载《国语解》一册,谓其有古人尚质之风,不可文也。其得子元氏之意欤。”(注:蒲起龙.史通通释·言语[M].上海中华书局《四部备要》本,12.)《辽史》、《金史》的编撰者不仅认识到需采“国语”入史,以体现其历史特点,而且认为应对“国语”加以解释,方便后世读者,以免时过境迁,后世之人茫然不得其解。因此,《辽史》、《金史》中不仅保存了其“国语”,而且撰有《国语解》对之进行训释。《辽史》作者阐述其作《国语解》的动机时说:“不有注释以辨之,则世何从而知,后何从而考哉。今即本史参互研究,撰次《辽国·语解》以附后,庶几读者无龃龉之患云。”(注:辽史·国语解[M].北京:中华书局,1974.1533~1534.)《金史》撰者说:“今文《尚书》辞多奇涩,盖亦当世方言也。《金史》所载本国之语,得诸重译,而可解者何可缺焉。”(注:金史·国语解[M].北京:中华书局,1974.2891.)这说明他们充分认识到了对“国语”进行解释有助于读者阅读、理解辽、金史。在这一点上,他们比刘知几考虑得更周全。《国语解》从语言方面体现了《辽史》、《金史》民族史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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