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界”和“坛”

作 者:

作者简介:
施春宏,北京大学 中文系,北京 100871 施春宏,男,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生,主要从事现代汉语语法及语言应用研究。

原文出处:
汉语学习

内容提要:

本文试图在揭示“界”和“坛”两者功能分化的基础上,探索词语的空位问题和占位问题及其制约因素,进而指出语义关系就是语义的时空分布,词汇学研究应该加强词语显隐及语义关系的动态描写和分析。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2 年 0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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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H14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365(2002)01-0009-07

      本文分析的“界”和“坛”只限于现代汉语中作为类似词缀的语素。作为类词缀,它们的虚化程度不及“性、化、度”等,而且组合上也不及它们自由。但是“界”和“坛”在使用中折射出的一些词汇学问题很值得探讨。本文试图在揭示其功能分化的基础上,探索词语的空位问题和占位问题及其制约因素,进而指出语义关系就是语义的时空分布,词汇学研究应该加强词语显隐及语义关系的动态描写和分析。

      §1 构词中的音律问题

      这里暂时撇开现有辞书对“界”和“坛”的释义,我们认为,在附缀于代表某一行业、领域或表示具有同一特征的某一社会集群之类的字眼后时,“界”和“坛”的所指基本相同。对于它们在语用组合上的差异,我们最容易感受到的是它们在构词上受到的音节限制不同而形成不同的分布。

      “界”基本上与双音节或多音节语素组合构成三音节词或多音节词。这样的词很多,举例从略。可以说,只要有表达某一社会成员的群体的必要,就可以在相应的称说后面加上“界”,形成“~界”的词形。还有比较复杂的形式:

      ①我知道要想抹去我的历史那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些喂养我培育我的人亲眼目睹了我的过程,甚至在科技、医学和新闻界我也同样有很大的名声,不过这名声都以一个基调为基础,那就是怀疑我是不是一个人。

      (陈家桥《克隆人》,《钟山》1999年第2期)

      “坛”基本上与单音节语素结合构成双音节词。属于体育界的如:体坛、棋坛、足坛、篮坛、排坛、网坛、乒坛、举坛、射坛、羽坛、跤坛(只要有体育项目,就有可能出现“~坛”的词形);属于文艺界的如:文坛、艺坛、乐坛、词坛、剧坛、歌坛、杂坛、画坛、译坛。其他如:邮坛、政坛、医坛、教坛、印坛、娱坛、选坛、学坛、科坛、股坛。

      “界”所附缀的语素也有单音节的,如:政界、学界、商界、军界、诗界、译界、书界、警界、业界、报界。

      “坛”所附缀的语素偶而也有非单音节的, 如:(注:沈孟璎(1986)说:“‘~坛’一般同单音节结合,同双音节以上语素结合,是不符合常规的。不过,报纸上也曾出现过‘冰舞坛’的说法,这是比较罕见的。三个音节是否有发展趋势,还要从今后的语言实践中去印证。”)

      ②日本新倾向的文艺批评坛中又一个重要人物(文章标题)(《陈望道文集》第一卷435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界”和“坛”在音节组合上的分化有个此消彼长而最终共现的过程。从与类词缀的语素义相关的语义来看,“坛”出现比较早,唐宋时即有相关词语出现(后文再分析)。

      “界”的出现要晚得多,如清末黄遵宪提出“诗界革命”。20世纪前半叶,“界”的使用比较普遍,常与单音节组合成双音节词,大体可以这样说,现在使用中的“界”与单音节构成的词语基本上都是那个时候就出现了的;与双音节或多音节语素组合成词也很容易,但有时以临时组合为主,或具有幽默的色彩,如“恋爱界”“老太太界”之类。此时,“坛”仍有使用,但没有“界”普遍。此后,“坛”与单音节语素组合渐渐占了上风,而“界”则与双音节或多音节语素组合了。当然,“界”与单音节组合仍有一定的生命力,但总体而言只是偶尔为之了,而“坛”与双音节的组合更是难得一见了。

      由于音节组合方式的分化,从造词法的角度看它们在生成能力上便有了差异。

      “双音节+界”成词比较容易,但成词的凝定性不十分强。(注:新时期汉语三音节词大量出现,但大多是双音节语素加类词缀构成的,它仍以汉语词汇发展的双音节化为基础,像“短平快”这样的完全由词根语素构成的三音节词还是不太多的。)新时期的类词缀大多附于双音节后,这样便于显现、理解和使用,编码和解码之间的语感差异较小。因此,一般而言,只要有一个表示特定的领域、范围的双音节语素,就可以在其后附上“界”来表示这种范围,如“读书界、克隆界”之类。尤其是与多音节的组合,便成为“界”的专利,如“出版发行界、社会科学界、儿童文学界、对外汉语教学界、中文信息处理界”等。

      “单音节+坛”自身有成词意味,与汉语词汇发展的双音节化相一致。这就要求“坛”前的单音节语素能够自足表意。而现代汉语中表示某种领域、范围的词语基本上都是双音节的,甚至是多音节的,这样,这些双音节或多音节词与“坛”组合时必须简缩成单音节语素,即必须有合适的简称形式,有的便需要进行强行简化,然而强行简化的效度是有限的,有时很不容易,对原义损伤较大,而且给解码带来不便。尤其是像“科技、医学和新闻(界)”这样并列叠加的形式,便无法用“~坛”来表示了。

      由此可见,两个具有相同所指的词缀是不容易同时存在于语言交际中的,它不符合语言交际的经济原则。语言交际的经济性是语言对其内部关系进行最佳调适的反映。于是它们就会出现两种可能:一是其中的一个退隐下去,它的全部或部分功能由其他的来承担;一是两者发生分化,各有其适用范围。很多异形词的语用发展也是如此。“界”和“坛”在组合音节上的不同便是走逐渐分化的路子。音律制约只是语用功能分化的一个因素。

      §2 语用色彩的分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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