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示隐喻与语义互补模式

——评Persson的隐喻语义观

作 者:

作者简介:
谢之君,上海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436 谢之君(1956—),男,山东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语言学与应用语言学,认知隐喻研究。

原文出处:
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大学学报)

内容提要:

卡纳·玻尔森的图示隐喻及其语义互补模式是隐喻性认知在语言学研究中的具体体现。通过该模式,我们不但可以进一步了解隐喻性思维的价值,而且更重要的是对于语言学本身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2 年 06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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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导言

      玻尔森(Gunner Persson )在《语义、模式和隐喻》(Meanings,Models and Metaphors)一书中,探讨了语言学中的隐喻化图示和语义解释的关系问题,并从隐喻理解的角度对一些长期争论不休的理论问题作了研究,并提出了互补性的理论框架,对我们正确理解语言学理论、语言学模式以及隐喻机制本身均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本文试图对玻尔森的指导思想和论证方法以及理论意义进行分析和讨论。

      玻尔森是受隐喻理论的启发提出自己的互补理论设想的。

      隐喻研究认为,人们在认知客观世界的实体、状态和事件时,隐喻化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许多认知语言学家认为,要弄清楚语言使用者的全部事实, 分析语言的隐喻式结构是一个有效的途径。

      HsnnachArent[2:532]指出:“人类推理中的范畴、 思想植根于人类的感知,所有概念化和形而上的语言实际上是严格意义上的隐喻。”Bolinger[3:141]更进一步指出:

      “以相似或不相似对事物进行组合与分类是人们日常司空见惯的行为,但却不是偶然随意的。通过这样一种隐喻机制,客体以及语言在形式、规则和应用诸方面得以有序的组合和有机构建。我们所面对的这个世界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隐喻体系。人们的隐喻机制自孩提时期就已开始了。大自然并不是以有序的方式自动地呈现在儿童面前;儿童被赋予这种能力以感知这个世界,儿童生来即有辨认相似性的能力,这种能力超越其它任何潜能。

      隐喻建立在感知基础之上,视觉是感知能力的一部分。那么建立在视觉基础上的图示隐喻同样在我们的日常思维乃至表达学术研究理论中起重要作用。科学家一直在使用图示来演示他们的思想和理论。语言和视觉上的图示应同样是隐喻式的。

      语言学家所使用的图示能够反映其理论见解。而图表的选择很可能受到该模式的局限。语义或句法上的隐喻化图示可能产生固定的程式化作用,进而妨碍人们从其它角度理解和解释同一问题。读者头脑中对图示的印象比相应的文字印象往往更加强烈,比如转换生成语法,虽其内容被多数人认为已过时,其树型图却依旧给人留下长久的印象。然而,在二维空间的纸面上,复杂抽象的理论有时很难用图示表现清楚。

      受“语言学理论与其图示都是隐喻性的”这一命题的启发,玻尔森意识到了术语概念与图示理论应是对等一致的,但他发现,无论语言学家在制图时还是一般读者在理解时,并非人人遵从这一简单标准:语言学家有时不可能通过图示隐喻将其理论完全表达清楚;读者有时在理解上也有偏颇。那么就有必要用隐喻的理论机制还原语言学家理论的本来面目。当然玻尔森的这种还原不是简单的解释,而是用隐喻的思维还原隐喻的理论,其中包括了研究者创造性的语义理解。

      玻尔森从图示隐喻(Graphic metaphor)角度对语言学的理解可以说是多方面的,包括语义、句法、语用、文体、语义内涵、语义对立等。但其核心为语义问题。下面我们采用个案分析方法,介绍玻尔森对“语义成分分析”和“原型理论”的隐喻性审视以及他在此基础上提出的互补模式。

      2.语义成分分析图示与原型理论图示

      语言学家和语言哲学家都认为词义可分为所指成分(denotative)和蕴含成分(connotative)或联想成分。和亚里士多德一样, 语言学家认为词具有可辨认的、抽象的核心,围绕着这个核心,还有一些不确定成分,对这些不确定成分进行增删,其基本含义不会有大的变化。

      语义成分分析[4]理论中的典型例子bachelor, 其语义成分为│+HUMAN│,│+MALE│,│+ADULT│,│+UNMARRIED│等。 但是确定其核心语义并非易事,艾奇逊Aitchison[5:45]分析了不同词典中tiger一词的定义:

      A large Asian yellow-brown black stripped carnivorous maneless feline (COP)

      Type of fierce wild cat that has yellowish fur with black bands across and lives in Asia.(LDCE)

      从这些定义中很难提取核心成分。能够提取的大概只有│ANIMAL│与│FELINE│,为真值语义,但其不能将虎与猫分开。另外,其余信息(语义成分)具有可撤销性,如温顺的老虎仍然是老虎。事实上人们在生活中分辨tiger与cat并不困难。这说明人们在辨认词义时,单凭核心成分是不够的。

      语义成分分析将大脑词库看作一组可构成不同词义的抽象意义原子,艾奇逊将其称为原子球理论(atomic global theory)。词之间的语义成分是可重叠的,但词本身却是一个封闭单位。

      语义成分分析盛行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随着70年代中期真值条件语义学的兴起,语义成分分析受到了批评。认为语义成分分析是主观臆测的空想,无法证伪,特别是将词汇与特征成分一一对应,如将语言词汇human来表示大脑抽象实体│HUMAN│,这样便使词汇与特征混为一谈。实际上人们的大脑中并不存在固定不变的、用于构成一个词完整意义的语义原子。

      成分分析的理论基础是传统的客观主义的语义观。这种观点认为思想具有“抽象性”、“非具体性”、“核心性”和“逻辑性”。近年来认知语言学家的研究表明,人类的认知概念结构主要来自于人的感知、活动、个体和社会的经验。思想具有“具像性”、“可想象性”,具有格式塔特征的“生态结构”。玻尔森认为,这种“经验现实主义”语义观来自于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和洛芪原型理论。洛芪(Rosch)[6]通过大量实验证明,一个范畴中不同的成员并不拥有同样的一组特征成分;词语一般并不能切分成明确的和固定的概念成分。玻尔森分析了洛芪的图表隐喻。在“鸟”这一范畴中,其成员可分成“典型的”、“非典型的”和“边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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