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词原则和澳越语的谱系树分类

作 者:

作者简介:
陈保亚,北京大学 中文系 何方,北京大学 学报编辑部,中国 北京 100081 陈保亚(1956-),男,四川德阳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语言学和语言文化学研究。 何方(1960-),女(傣族),云南德宏人,北京大学学报编辑部编辑,主要从事民族学和民间文学研究。

原文出处:
云南民族学院学报:哲社版

内容提要:

根据我们近十来的调查和观察,发现核心词比语法、语音更稳定,因此我们按照核心词中关系词的比例确定同源语言亲缘关系的远近,并通过数学算法画出了澳越语系的基本谱系树,该谱系树和目前流行的谱系树有一定的区别。


期刊代号:H1
分类名称:语言文字学
复印期号:2002 年 0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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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图分类号】H003【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913(2002)01-0098-04

      学者们公认在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存在一个南岛语系或马来-波利尼西亚语系(Austronesian language phylum or Malayo-Polynesian language phylum)。该语系是世界上分布很广的大语系,包括1000来种语言,说这些语言的人口在2亿5千万以上。在东南亚还存在一个南亚语系(Austroasiatic languge phylum),包括150来种语言,使用该语言的人口在4千万以上。在中国西南和东南亚存在一个大语群,即侗台语(Kam-Tai),该语群的语言在形式上和南岛语系很少有相似之处。Benedict (1942,1976,1991)提出了另一个澳台语系(Austro-Tai)的假说,该语系包括南岛语和侗台语。Benedict的证据是,在侗台语和南岛语之间有一些有语音对应的基本词汇。后经过很多学者的分头研究,以及我们最近的分析结果,可以比较肯定地说,侗台语和南岛语有同源关系,我们把这两个大语族以及其他和澳越语有同源关系的语言所构成的语系称为澳越语系。“澳”指原始南岛语,“越”指原始百越语(侗台语为百越语最主要的一支)。澳越语和汉藏语、南亚语、苗瑶语的同源关系还没有最终得到证明,所以我们所说的澳越语不包括这些语群。

      确定了澳越语系以后,就需要对澳越语进行谱系树分类,以明确澳越语诸语言的分化过程,弄清其亲缘关系的远近。对同源语言作谱系分类可以从语音、语法特征的共同性入手,这种方法可以称为结构特征分类法。但在我们所进行的具体分类工作中,这种分类方法实际操作起来会遇到很多问题,因为两个亲属语音分化以后,其语音、语法可以相互借用,所以现代亲属语言的共同特征并不一定是两个亲属语言分化以前的共同特征。共同的语音、语法特征有可能是按照语言演变的普遍趋势发展出来的,也可能是亲属语言相互接触形成的,还可能是亲属语言共同受其他语言影响形成的,因此语音、语法特征常常会形成交叉现象,比如根据数量词的位置,仫佬语和侗语相近,数量词都在名词前,但根据动物性别词的位置,仫佬语和傣语相近,性别词都在动物名词后,拿这两个标准中的任何一个标准来确定仫佬语和侗语、傣语亲属关系的远近都会有争议。我们也尝试过这样的做法:列出存在于这三个语言中的任何两个语言之间的结构特征,然后比较哪两个语言享有更多的特征。但是两个语言享有的结构特征多并不总能证明亲属关系近,仍然可能是接触的结果,比如金沙江地区的傣语深受汉语影响,很多结构特征和侗水语一致,如果因此把金沙江傣语作为侗水语的下属语言,就不能反映金沙江傣语的历史。

      我们也考虑过用历史上一些重大的历史音变规律来确定亲属关系的远近。比如汉语中的浊音清化、平分阴阳、入派三声等重大音变规律,就有人用来作为汉语方言历史分类的依据。但是,重大音变规律在当代亲属语言或方言中的体现仍然是结构特征,所以仍然不能解决用结构特征确定亲属关系远近所遇到的困难。另一方面,语音特征是错综复杂的,根据入声字归阳平的特点,可以把云南话归入汉语北方方言西南官话,根据是否区分平卷舌的特点,又可以把云南话归入汉语北方方言北方官话或江淮官话。

      由于结构特征在划分谱系树、确定亲属关系远近时会遇到上述困难,我们放弃了用结构特征进行谱系树分类的做法。

      下面我们考虑对100核心词进行聚敛分类。 这一方法的基本思想是,两个同源语言100核心词中同源词数量越多, 它们的亲缘关系就越近。Swadesh(1955)首先用100核心词来确定同源语言的分化年代。王士元(1995)首先根据这一思想用Swadesh的100词划分了侗台语的谱系树。当时还不清楚这种划分是否能真实反映同源语言亲缘关系的远近,因为有两个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1.如果100核心词的衰变率在不同的亲属语言中差异较大,100核心词中同源词的保留率就不能反映同源语言亲缘关系的远近。

      2.如果核心词也容易借用,聚敛分类的结果就不一定完全反映亲缘关系的远近,在某些方面反映了可能接触的结果。

      关于第1个问题,徐通锵(1991)将汉语方言100核心词中同源词的保留率和文献中所记录的汉语方言分化年代做了比较,同源词保留率基本能反映方言的分化顺序。我们曾经分析过小乘佛教传入傣族地区的年代,也分析过德宏、西双版纳傣语和未受佛教影响的金沙江傣语100 核心词中同源词的保留率,该保留率也基本能反映金沙江傣语从原始傣语分化出来的年代。因此我们认为不同的同源语言100核心词中,同源词的衰变率基本上是一致的。

      再来看第2个问题。为了弄清核心词借用率, 我们对西南官话和台语的接触进行了追踪调查,我们发现在保持语音对应的前提下,100 核心词作为自由语素借用的情况相当少。在各地傣语方言中,除了元江傣语有一个“杀”字是西南官话词,西双版纳、德宏、临沧、金沙江等地均未发现100核心词中有西南官话借词, 只有少数语素是以黏着方式借入的,如“星期一、星期二”中的“一”和“二”。在我们所调查分析的几十种侗台语或侗台语方言中,100 核心词中借入西南官话借词也很少。1990年,我们曾对滇藏川三角地带的十几种藏缅语族语言进行过核心词调查,没有发现西南官话借词。1999年我们又在云南、西藏对藏缅语十几种语言的关系词作了专门调查,均无西南官话词借入藏缅语核心词。西南官话在侗台语、藏缅语地区有很大的势力,很多民族都会说西南官话,从民族语言到西南官话的母语转换也频繁发生。有些地区还有汉族说民族语言,使当地民族语言的结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即使在这样一种深刻接触的背景下,100核心词仍然很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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