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京话为中心的北方方言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成为汉民族共同语的基础。自宋元以后,白 话小说的发展使汉语各方言不断抛弃文言成分和通行于小区域的方言词语,向北方官话靠拢 。明清小说等文学作品的广泛流传,更使官话方言词语逐渐为人们所熟悉,并不断地向汉语 各方言扩散和渗透。由于口头语的传播和书面语的扩散,官话方言也形成了一批有特征意义 的方言词,即区内大体通行,区外基本排他的方言词。 “任何方言的特征词都有早期承传下来的,也有后起创新的。”(李如龙,2001)本文研究 官话方言的后起特征词。提取这批特征词的方法:先找出《古今字音对照手册》所收的未见 于《广韵》《集韵》,或《广韵》《集韵》有其字但意义毫不相干的常用字,然后就官话和 非官话作查证(官话根据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中18种官话区方言词典分册: 银川、乌鲁木齐、西宁、哈尔滨、济南、牟平、忻州、太原、万荣、西安、洛阳、徐州、武 汉、成都、贵阳、柳州、南京、扬州以及傅民、高艾军主编的《北京话词语》、陈刚主编的 《北京方言词典》,非官话区则选取上述大词典的14种分册:金华、苏州、温州、长沙、娄 底、南昌、于都、萍乡、福州、厦门、梅县、广州、海口、南宁),凡是官话各点普遍通 行而非官话区少有的说法,则认定为官话方言的特征词。官话方言里的这些未见于《广韵》 《集韵》的特征词,我们且把它认定后起的特征词。 《古今字音对照手册》所收的字未见于《广韵》《集韵》的共有92个,包括《广韵》《集 韵》没有的字43个,《广韵》《集韵》虽有其字但音义无关的字49个。其中,有些只是后来 用 来为专名标音的字而并非方言词(如姓氏用字“那”、“哈”,族称用字“侗”、“僮”) 。把这些字排除之后,两大类特征词中又可分出若干小类: 1.见于明以前文献典籍的字(包括合音字),如褪、丢、砍、膀、瞅、抡、绑、躲、怎、另 、咱[,1](怎么,与“咋”是同音同义字)、咱[,2](我、我们)、耍、摔、揣、您等,共16个字。 2.未见于明清及以前文献的字(包括合音字),如拧、炸、毽、擤、趸、铐、趴、跩、怄、 甩、垮、瞄、齉、耪、碰、卡、哄、摁、捂、找、俩、仨、甭等,共23个字。 3.见于《广韵》《集韵》的同音异义字,如睁、骗、脖、妞、娃、跺、愣、掼、拼、攥、 梆、查、棍、哨、锚、瞧等,共16个字。 4.见于《广韵》《集韵》的异音异义字,如尿(sui[1])、舀(wai[3])、揍、歹、肮脏、淌、 呛(qiang[1],吃~了)、呛(qiang[4],烟~人)、挡、溜、噌、盹、炖、这、遛、挣、扔[,1](reng[1])、扔[,2](reng[3])、赶、妈、票、臊、蜇、嫖、镐、扛、杠、拽、晃、背、(rua[2],~成一团)、 (ruo[2])等,共32个字。 除了《古今字音对照手册》(以下简称《手册》)所收未见于《广韵》《集韵》的字以外, 本文还收录了少数既未见于《广韵》《集韵》,《手册》也未收的字8个,包括《方言调查 字表》所收。未见于《广韵》《集韵》的字:“不、趟、站车~、粘~贴、漂~亮、楼~抱 ”,以及连《字表》也未收的“俺、们”。 据此,经过检验,可以认定为官话方言的后起特征词共有51个。根据特征词在官话和非官 话各方言分布区域的广狭把它们分为一级特征词和二级特征词两类。一级方言特征词是指在 官话各方言分布广泛而非官话区只见于邻近的吴语、湘语和赣语区的某些方言(仅限于2-3点),或官话各方言分布比较广泛且只有官话方言有此说法的。它们符合“内部大体一致, 对外基本排它”的标准,是官话方言独有的较为严格意义上的方言特征词。二级方言特征词 是指官话各方言普遍存在而非官话区方言也有一定分布区域(限于与官话区相邻的4-5方言 点),或散见于某些官话方言而非官话方言皆无此说法的。数量很少的合音词也是只见于 官话区的特征词。下文按此对官话的方言特征词进行考察和分析。 一级方言特征词(27个): 1.妈ma[1] 母亲的面称。“妈”在官话中分布广泛,几乎遍及官话各方言,银川、乌鲁 木齐、西宁、哈尔滨、北京、济南、牟平、忻州、太原、万荣、西安、洛阳、徐州、武汉、 成都、贵阳、南京、扬州等19个方言点都有此说法。大多可以单说,也可用重叠式说“妈妈 ”。扬州、柳州方言的说法与大多数官话方言不同,显然是邻近的非官话方言影响的结果。 扬州面称母亲为“姆妈”与吴语苏州、金华等方言相同。柳州方言常说“阿妈”,“阿”是 闽粤方言常见的词头。而非官话的14个方言点对母亲面称一般不单说“妈”,且结构与官话 方言不同,常说“姆妈”(如苏州、金华、长沙、南昌、萍乡等)、“阿妈”(如温州、广州 、 海口)。厦门方言面称母亲多说“阿母”,现也有人叫“阿妈”;有的方言因受官话的影响 现在面称、背称都可说“妈”(如南宁方言)或“妈妈”(如广州、长沙、厦门、福州,但 声调常有不同),于都方言多说“毑”,也可说“妈”、“妈妈”。福州方言口语多说“ 依妈”,现新派常说“妈”、“妈妈”(读阴平,与官话方言调类相合)。闽语写作“妈”, 另有一读是上声,意义与官话方言不同,表示祖母(厦门说“阿妈”)或妻(福州说“老妈”) 。宋·赵彦卫《云麓漫钞》卷三:“韩退之《祭女挐文》自称曰阿爹、阿八,岂唐人又 称母为阿八?今人则曰妈。”赵彦卫是南宋时开封人,可证南宋时中原已有“妈”的说法。 《广韵》成书于北宋初景德年间,当时可能还不大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