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教育“叙事研究”

作 者:

作者简介:
刘良华 广州华南师范大学教科院讲师、博士(510631)

原文出处:
现代教育论丛

内容提要:


期刊代号:G1
分类名称:教育学
复印期号:2002 年 1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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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是在听故事中长大,人长大后又给自己的小孩讲故事;就人类整体而言,“叙事”是人类早期的话语形式,“叙事”尤其是诗歌叙事、寓言叙事成为理解世界和谈论世界的优先采用的方式。人类历史上广泛使用的神话、史诗、民间故事、叙事诗、占卜与科学事件等等莫不以“叙事”为基本的形式。“叙事”是人类基本的生存方式和表达方式。

      由于近代自然科学研究开始追求“抽象”和“概括”,这导致了近代学术研究包括教育研究对传统“叙事”方式的集体遗忘和集体轻慢,“叙事”只被保留在小说、电影、电视、诗歌、绘画等艺术领域。“叙事”作为人的基本生存方式和表达方式在科学话语中的长期丢失和长期遗忘,致使后来的社会科学研究包括教育研究不断提出恢复传统“叙事”话语的诉求。

      一、教育“叙事研究”的关键特征

      教育叙事研究基本特征是以叙事、讲故事的方式表达作者对教育的解释和理解。它不直接定义教育是什么,也不直接规定教育应该怎么做,它只是给读者讲一个或多个教育故事,让读者从故事中体验教育是什么或应该怎么做。

      具体地说,教育叙事研究大致有以下三个特征,显然,这三个特征是相互照应的:

      第一,教育叙事研究讲述的是一个“过去”的、已经完成的教育事件,而不是对未来的展望或发出的某种指令。它所报告的内容是“突然”的教育实践,而不是“应该”的教育规则或“或然”的教育想象。这使叙事研究的标题表达的是“过去时态”而不是“将来时态,是“陈述句”而不是“祈使句”,比如:《中学语文教学手记》、《爱心与教育——素质教育探索手记》、《我所看到的美国小学教育》、《素质教育在美国——留美博士眼里的中美教育》、《高高地举起你的左手》等等。(注:参见王丽:《中学语文教学手记》,《北京大学》1997年第11期;李镇西著:《爱心与教育——素质教育探索手记》,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1998年版(作者另有《走进心灵》、《从批判走向建设》):高钢:《我看所看到美国小学教育》,《南方周末》,1997年6月20日;黄全愈著:《素质教育在美国——留美博士眼里的中美教育》,广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马国福:《换只手高举你的自信》,《做人与处世》,2001年第7期,等等。)显然,这些主题不同于《发挥学生的主体性》、《关心学生》等祈使句,这些句子前面都隐含了“应该”、“必须”等情态动词,所报告的内容不是报告者已经做了什么,而是要求自己或别人应该做什么。

      第二,教育叙事研究所报告的内容必须是与某个或几个具体的教育生活中的“人”有关的故事。任何“故事”都有具体的角色比如哈姆雷特、关羽、林冲、贾宝玉等等。如果说传统教学的危机是教师在课堂教学中往往目中无人,那么,传统的写作方式的危机是教师在写作中目中无人。教师的教学论文、教学经验总结总要么只有知识、要么只有抽象的某类学生,而根本没有具体的、独特的学生。非但没有学生的个性和学生的声音,也没有表达教师个人的真实的理解和体验。叙事研究重新关注写作者自己的经历,不仅把作者自己摆进去,而且把写作的对象从“知识事件”转换为“人事”,是人与知识打交道或者人与人打交道时发生的某种故事。

      由于教育叙事研究关注教育事件中的“人”,这使叙事研究随时使用“心理分析”技术,即针对某“个人”或某“群人”做出解释和理解。

      第三,教育叙事研究所报告的内容必须具有一定的“情节性”,也可以说,“情节”是任何叙事(或故事)的一个基本特征。一般意义上的故事“情节”往往与“误解”、“突然死亡”、“生活艰难与抗争”、“寻宝”、“复仇”、“三角恋爱”等等相关。“寻宝”,“复仇”等在教育叙事中并不常见,“三角恋爱”在学生中虽也有发生但叙说的价值有限。而“误解”、“失而复得”、“生活艰难与抗争”等属于常见的教育事件。教育生活中师生之间每天都在发生“误解”以及消除“误解”之后的重新理解、某个学生或教师因“突然死”而引起周围人群的深度同情和反思。而更常见且值得叙述的教育事件是,教育因其艰难而使教师置身于教育问题、教育事件中,使教师不得不“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教师一旦开始思虑教育的困境和谋划教育的出路,总是在众里寻她千百度之后,蓦然回道,“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就是教育叙事的“情节”。这种意义上的“情节”意味着某种“波折”、“变化”、“起伏”、“转换”或“节外生枝”。

      显然,叙事研究对传统的教育研究方式以及教育研究报告的写作方式都构成某种修改和调整。在教育叙事的三个特征中,“情节”大致包含了“过去时态”和“人”等要素。这样看教育叙事研究时,教育“叙事研究”的基本诉求就在于,它不只是关注教育的“理”与“逻辑”,而且关注教育的“事”与“情节”;教育“叙事研究”努力恢复被科学话语遗忘和压制了的“寓言”(指宽泛的意义上寓言,相当于“个案”)的合法性,这使教育研究领域一度发出’走向叙事研究”的呼声,心理研究领域分离出“叙事心理学”一支,有研究者称之为“叙事学转向”(narrative turn)。(注:See Clandinin,D.and Connelly,F.(2000)Narrative Inquiry:Experience and Story in Qualitative Research,San Francisco:Jossey Bass Publishers.)利奥塔在《后现代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开篇就说,“科学在起源时便与叙事发生冲突。用科学自身的标准衡量,大部分叙事其实只是寓言。”(注:[法]利奥塔著,车槿山译:《后现代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北京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页。)这样说法大体是符合科学生产的实际状况的。叙事研究作为对科学话语的补充,它是寓言的合法性并由此成为开辟另外一条教育研究道路的见证者。叙事研究与传统意义上的科学研究的不同之处在于:它重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故事”,且重视这些生活故事内在的“情节”,而不以抽象的概念和符号压制教育生活“情节”与教育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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