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隐性义素,是指只在特定的语境中显现,不能构成义位直接介入言语交际的义素。 英国语言学家利奇(Leach)在其《语义学》中,认为“意义”(meaning)有七种。①其中,有六种意义与词义有关,这就是:理性意义、隐含意义、②社会意义和情感意义、反映意义和搭配意义。这六种意义中,理性意义是语言的基本组成部分,是词义的基础;而其他意义则是非基本的,是语言的附带意义。所谓隐性义素,是隐含意义的产物。 隐含意义是指一个词语除了它的纯理性内容之外,凭借它所指的内容而具有的一种交际价值。例如,“女人”一词,它有三个理性义素:[人]+[一男性]+[成年],这些特征,构成了它的理性意义。除此之外,“女人”这个词所指的事物还包含很多附加的、非标准的特征,如,躯体特征(“有子宫”)、心理和社会特征(“爱聚群”、“有母性本能”)、一部分人或整个社会的看法,即“公认特性”(“敏感”、“软弱”、“爱哭”等等)。上述特征,就构成了“女人”一词的“隐含意义”。 在言语交际过程中,理性意义是完成语言交际任务的主体,它决定着语言交际得以实现的可能与否;除隐含意义之外的其他附带意义,决定着交际任务完成的质量的好坏。而隐含意义则以特殊的方式在交际过程中发挥作用。在一般情况下,隐含意义不能直接介入交际过程。它具有理性意义及其他附带意义所没有的特点。 为了更准确地说明问题,我们运用义素分析法。我们以理性意义、隐含意义、情感意义为例,将其进行义素分析,便会得到不同类型的义素: 理性义素:“媪”一词具有“老年妇女”的理性意义,包含有三个义素:[人]+[一男性]+[老年]。上述义素揭示了“媪”这个词的基本特征,将其与处于同一语义场中的词区别开来,是词的理性义素。 情感义素:词的情感意义,即情感色彩,如褒、贬、轻、重、尊敬、轻蔑等,也可以分析为义素。例如:“周”和“比”在古汉语中大致相当于现代汉语的“团结”和“勾结”,③理性意义相同,但情感意义不同。用义素分析法可以进行如下对比: 周[联合他人]+(褒)。比:[联合他人]+[-(褒)]。其中,[±(褒)]表达词义的情感色彩,是附加性义素。 隐含义素:“水”,在自然状态下,它是无味的、清凉的、流动的。这些属性不是“水”的本质属性,它们不构成“水”这个词的理性意义,而是其隐含意义。隐含意义也可以分析成义素。“水”一词的隐含意义的义素可以有:[无味的]+[流动的]+[清凉的] 不同类型的词义虽然大都能进行义素分析,但是,分析得出的义素在语用上却具有不同的特点。理性义素与情感义素在任何语境中都可以构成义位,直接介入言语交际。例如: 《战国策·赵策》:“北宫之女婴儿子无恙耶?”又:“老臣窃以为媪之爱燕后贤于长安君。”《论语·八佾》:“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上述句中,“女、媪、周、比”等词都以各自的义位在发挥交际功能,这些义位是由我们前面分析过的义素构成的。 与理性义素、情感义素不同,隐含意义的义素,只能在特定的语境中得到显现,却构不成义位。例如: 君子之交淡若水(言水之无味)。碧天如水夜云轻(言水之清凉)。旧恩如水满身流(言水之流动)。 词义是以义位为单位进入言语交际过程的,上述句中,“水”的“无味”“清凉”“流动”,只是隐含义素的显现,构不成义位。《汉语大词典》《汉语大字典》都没有把这三个义素列为“水”一词的义项,原因即在于此。若将上述例句中的“水”分别解释为“无味的、清凉的、流动的”三个义位,全句文义不通。 综上所述,隐含义素不能直接参与言语交际过程,而只能间接地显现,我们把这种不能构成义位,只能间接地发挥交际功能的隐含义素称为隐性义素,而把除隐含义素之外的能构成义位的其他类型的义素称为显性义素。 显性义素在任何语境中都能构成义位,直接介入言语交际,而隐性义素只能在特定的语境中显现,从而间接进入言语交际领域。 隐性义素显现的语境和方式有两种: (一)在比喻句中构成喻体 当一个词用在比喻句中作为喻体时,使这一比喻得以构成的是它的隐性义素,即词的非基本特征。这是因为,比喻总是就甲乙两事物在某一方面的共同点而构成的,而这一“共同点”,一定是这两种事物的非基本特征,否则,甲乙等同,就构不成比喻关系。前面所举显现“水”一词的隐性义素的三个句子都是比喻句就说明了这个问题。试再析几例:(1)《孟子·滕文公下》:“救民于水火之中。”按,此句以“水、火”隐喻“民”之痛苦的处境,显现出两词的隐性义素分别是:[能溺人](水)[能焚人](火)。(2)柳宗元《封建论》:“周有天下,裂土田而瓜分之。”按,此以“瓜”分比喻为分“土田”,显现出“瓜”这个词的隐性义素[易切分]。(3)司马光《资治通鉴》:“曹公,豺虎也。”按,此以“豺、虎”喻“曹公”,二词的隐性义素都是[凶残]+[贪婪]。(4)屈原《九哥·国殇》:“旌蔽日兮敌若云”。按,此以“云”喻“敌”,显现了“云”一词的隐性义素:[面积广]+[密度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