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又是思维的产物,人类思维的某些方面总不可避免地在语言中留下印记。汉语词汇中,事物的形体因素和事物的情景图象表现得十分突出,这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汉民族在认识和把握外部世界的活动中,具有比较直观的、具象的思维特征。 关键词 民族 语言 思维 词汇 A DISCUSSION OF THINKING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VOCABULARY Chen Yueming Abstract Language is the tool for thinking,but meanwhile,it is the product of thinking,Some aspects of human thinking,therefore,inevitably leave some marks in language.Physical appearances of objects and situational images of events show themselves conspicuously in Chinese vocabulary.This,more or less,demonstrates the Chinese nation's rather intuitive and concrete imagery thinking characteristics in the nation's cognition and understanding of the objective world. Key Words nation language thinking vocabulary 语言文化研究可以从不同层面进行,①本文尝试从语言符号层面之一部——词汇探究汉民族思维的特征,结论是:汉民族倾向于从直观形体和具体情景去把握和反映事物。 一、语言与思维 语言和思维是一对孪生姊妹。语言是思维的工具,它同时又是思维的产物,不论作为工具还是作为产物,语言必然或多或少地“记录”着有关人类思维方面的信息,正如布留尔所说: 所与社会集体的思维的本质特征在它的成员们所操的语言中得到某种程度的反映。集体的智力习惯终究不能不在它们的表现方法上留下自己的痕迹......② 人类在语言产生之前,应该说已经有感知和经验能力了,有了形成概念和观念的能力,尽管这种能力也许是很初级的,这些感知和经验是朦胧的,但只有在意识到某一客体或经验并觉得它十分重要时,才会赋以语言标记,把它固定下来。而那些没意识到或虽意识到但显得无关紧要的客体或经验,则不赋予语言标记。例如爱斯基摩语中有几十个乃至上百个指称各种雪的词语,这是因为爱斯基摩人不仅感知了这种种雪的差异。并且觉得这些差异对他们的生活显得十分重要。关于雪,汉语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词语,也许是因为汉人没有感知到这些差异,或者是虽有所感知,但对生活没什么关系,因而没有必要把它们固定下来,没有形成概念,于是就没有表示这些不同雪的名称。又如云南的永宁纳西族,长期以来保持着母系氏族的阿注婚姻,这种婚姻制度的特点是男不娶、女不嫁,各有自己的家。男子晚上在看中的女子家与她同床后,第二天就回到自己家里,所生的孩子属于母亲,不属男子,生父没有抚育孩子的义务,也不存在任何经济联系。这种阿注关系可以随意中断,又可以随意恢复,不造成感情创伤和经济纠葛。所以他们的语言中没有“爱情”、“忠贞”、“寡妇”、“私生子”之类的词语,也没有“父亲”、“叔”、“伯”这些父系称谓。③纳西族语言中没有这些词语,是由于他们没有象我们这样的社会关系,他们的思维中自然不会有这类概念。同样,思维方式和发展过程也将在语言上表现出来。例如语言中一些表示时间的词往往是从表示空间、视觉概念的词以隐喻方式转化来的,④这不仅说明了其思维中时间概念的形成比空间概念晚,也反映了一个从具体到抽象发展的思维演进过程。抽象概念的形成产生依赖于具体的可感知的概念,儿童心理学和原始思维研究也证实了这一点。 语言往往反映出思维活动的一些特征,而从语言的发展线索可以探得思维演进的一些轨迹。但语言不只是对思维的消极反映,它反过来又将影响和干涉人类的思维,约束人类的感知、经验和认识。 从共时角度看,语言是一个相对稳定、完备的与我们思维适应的系统。人类通过语言把时空上连续的世界进行离析,把它纳入特定的词汇系统和语义范畴。这就是说,语言对我们的感知进行了分类和整编,我们对“真实世界”的许多微妙而略有差异的感知和经验会因语言的精粗得到强化或淡化。语言中有表达这种感知和经验的词,那就会在运用中得到强化;若没有这类词,只得用相近或相类似的词语来表示,这些感知和经验会因此而变得模糊,或被并入更大的类属中去,久而久之,人们就会失去这方面的敏感性。例如汉语把基本颜色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加上次类的桃红、粉红、深蓝、湖蓝等也不过几十种。但颜色是一个色谱连续体,而汉语把它分为有限的几段或几十段。这种粗疏分割无疑影响我们对颜色差异的感知和把握能力,许多深浅差异的感知因语言的局限而得不到定位,被疏忽了,只有把两种相近颜色放在一起比较时,才会感到有那么一点儿差异,而且会被看作是非本质的差异。莱曼曾把九种不同的灰色分别标以九个数码,结果证明,掌握了这些不同灰色与不同数码的对应关系,对分辨不同的灰色大有帮助。⑤这说明,如果我们的语言中有这么多表不同灰色的词语,那么我们的思维就会清晰地把握它们以及它们之间的差异。我们可以设想,汉语中若有一百个表示不同白色的词,那我们对“各种”白色的感知和分辩就会敏锐得多。相反,有的语言只有两个或三个颜色词,那他们对颜色分辩能力就不会比汉人敏锐,在汉人看来属于明显而且重要的差异,就会因他们的语言系统和使用习惯而被疏忽了。 当一个小孩出世后,他对世界的感受和经验在习得母语的过程中渐渐清晰起来,同时他那丰富的感知也被母语系统“过滤”了。他在学母语的同时,也按母语系统的条块去划归感知和经验。 在语言影响思维问题上,萨丕尔和沃尔夫的主张比较极端。萨丕尔说: 事实上,“现实世界”在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社团的语言习惯上的。决没有两种语言在表现同一社会现实方面是完全相同的……,我们这样看、这样听以及这样感觉,主要是因为我们社团的语言习惯为我们对世界的解释预先规定了选择。⑥ 沃尔夫说: 世界被呈现为万花筒式的一连串印象,这些印象必须通过我们的头脑——即我们头脑中的语言组织起来。我们切分自然,把它编入概念,赋以意义,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大家有一种协议,用这种方式把它组织起来......这种协议存在于我们的整个言语社团中,并编纂进我们的语言模式。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