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批评语言学属Halliday所倡导的工具语言学。它是用语言学理论,主要是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作为工具,通过分析大众语篇,来揭示语篇中所隐含的意识形态或权力关系。本文详细介绍了批评语言学的哲学、语言学基础,它对语言、语篇、语境及意识形态所持的观点以及常用的分析工具,并对批评语言学的发展历程作了系统回顾。在文章最后,作者介绍了目前语言学界对批评语言学理论及其地位所持的看法,并对此予以评论。 关键词:批评、意识形态、语篇分析 一 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批判性社会理论”和解构主义权力批评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当今批判理论(critical theory),主张在哲学上诊断历史和社会的同时进行必要的实际的社会分析。批评语言家(critical linguistics)就是从语言学角度进行的社会分析,是批判理论在语言学上的一个分支。它用适当的语言学方法,联系相关的历史与社会语境,分析揭示语篇中所隐含的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和统治关系,并研究语篇在再现和加强控制、统治中的具体作用。自1979年英国语言学家Roger Fowler和Gunther Kress首次提出这一概念以来,它的发展已有十五年,其成就及对社会语言学和语篇分析所产生的影响,已越来越为语言学界所瞩目。 二 批评语言学的哲学基础是法兰克福学派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该派所倡导的“批判性社会理论”坚持反对一切意识形态,认为意识形态支配和控制人的心理,从而阻碍了人的自我解放。他们进而认为,当今工业社会中的电视、报刊等是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是为现存社会对人的统治和操纵作辩护的,本质上是压抑人性的虚假意识,必须批判。受“批判性社会理论”的启发,批评语言学认为作为电视、报刊等意识形态工业中介的语言也是为意识形态服务的,因此可以从语言分析的角度对这些工具进行批评。然而,以Roger Fowler等为代表的批评语言学家并不同意“西马”激进的意识形态批判,他们的意识形态概念显得更中性一些,是指人们“理解世界,整理、归纳经验时所持的总的观点和看法”(Hodge,Kress,Jones,1979:81),不含任何“虚假”,“歪曲”等贬义。因此,批评语言学中的“批评”意为“评论”,“评价”,而无日常生活中用这个词时所具有的“抱怨”、“挑错”等含义(Fowler 1991a:90、92)。 批评语言学的反激进主张不仅体现在“意识形态”、“批评”等概念的定义上,还体现在它的学科主张和批评方式上。它坚持以语言学为主体,以语言分析为手段,以此揭示语言与意识形态相互间的关系(Fowler,1991a)。 批评语言学在语言学上主要吸收了美国人类学家Edward Sapir和BenjaminLee Whorf关于语言与思维关系的假说以及Halliday系统功能语法的理论。Sapir和Whorf认为思维是通过语言来感知外部世界的,而语言并非是一个透明的中介,它可能歪曲现实,从而影响并控制思维,控制人们对世界的主观体验。一方面,文化不同,思维不同,语言结构也就不同(语言相关论)。另一方面,语言不同,思维、文化也就不同,语言结构影响人的思维结构(语言决定论)。后来一些语言学家把Sapir-Whorf假说极端化,认为由于文化差异,各语言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极端化的结果导致后来对Chomsky学说的挑战。Chomsky矫枉过正,过分强调文化共同点和人类语言习得过程中的生理共性,提倡建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语法”(universal grammar)。批评语言学家认为人类在文化和生理上有共同点,但这些共同点在语言表现上并不普遍,语言之间表现出的更多的是相异性。这种相异性不仅存在于各种语言之间,而且也存在于每一种语言内部。使用一种语言的群体内部由于文化、意识形态的不同,也会在语言上表现出差异。语言影响思维、文化,同时也被思维、文化所影响,二者之间的作用是相互的,双向的(Fowler,1987,1991a)。 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法是Roger Fowler批评语言学在理论和方法上的主要源泉。Halliday认为语言是由可供人们进行选择的若干子系统组成的系统网络(system network),或称意义潜势(meaning potential)。人们在交际过程中选择哪种语言系统形式是由所要实现的社会语义功能决定的。系统功能语法理论与Chomsky学说正好相反。Chomsky认为语言形式只是在普遍语法结构中的随机选择(chance selection),否认交际功能的作用,并认为普遍语法习得是每个儿童先天具备的机制,是在其内部进行的。儿童语言发展的形式由遗传基因决定,外部环境只是激化语言习得机制,并不对儿童语言习得起决定性作用。 批评语言学家充分吸收Halliday功能主义的观点,认为语言形式反映语言功能,语言有不同功能,语言学也有不同的功能,语言学内部应有不同分工,以完成不同的工作(Fowler,1987:481)。Halliday 1973年会见Herman Parret时曾指出在自主语言学(autonomous linguistics),也就是传统的主流语言学之外,“应该有工具语言学(instrumental linguistics)——研究语言是为了了解语言之外的东西——的存在”(Halliday 1978:36-58)。工具语言学应该有与其目的相一致的特色。Halliday容许根据需要和目的,来应用和裁剪理论。这不仅为批评语言学提供了理论基础,同时也为其存在和发展提供了宽厚、自由的学术气氛(Fowler,1987:481),承认了批评语言学在语言学大家族中的合法席位,因此批评语言学家愿意把自己的理论建立在Halliday学说的基础之上。